景炎闻言一怔,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好一会儿,才皱眉说了句,“我就说这家伙的臭脾气要是不改改,迟早得把人气跑!叶棠那么活佛的脾气都能被他气跑!”
景炎不知细节,自然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但康时却听程漠说过只言片语的关于他有一个亏欠很多的人,而这个人是他的药。
康时自己干这一行的,心思算是相当敏锐的了,所以很快就联想到了叶棠身上,但是程漠没细说,康时保持尊重也就没细问。
而且知道程漠这段时间过得很开心,和叶棠谈恋爱谈得很好很顺利,和他讲电话的时候,都能听到他声音里的松快和笑意。
康时原本是放心了不少的。
但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槛在前头等着呢。
景炎才刚这么埋怨了一句,就皱眉说道,“可是……没理由啊,叶棠那样的人,对谁都温柔,对阿漠更是疼到骨子里了,再怎么也不会忍心看他这么难过的……更何况,昨天都还好好的呢,我妈昨天来过,回去还说,叶棠特别好,做吃的好,画画也特别好。”
怎么一晚上就变了?
“你别闹,等会你别说话。不然你就先别跟我进去。”康时说道。
景炎哪里同意不进去?当即就点头说道,“我不说话。你好好问问阿漠,究竟出什么事情了。”
两人走到客厅,朝着落地窗边走过去的时候,程漠都依旧还是那副样子,一动不动的,感觉上恐怕是高俊阳来的时候也是这副样子,因为高俊阳在电话里就说了,程漠现在就是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里一动不动。
天知道他这个样子已经保持了多久。
康时在程漠面前蹲下去,而后索性盘腿坐在了他的面前。
“阿漠。”
程漠没个动静,眼睛里一片死寂,似有目光又似没有,空空洞洞一片荒芜。
“叶棠呢?”康时问道,试图以叶棠的名字唤回他的思绪。
果不其然,程漠的眸子颤了颤,眼眸里终于有了焦点,落在了眼前康时的脸上。
“时子?”
“是我。”康时应了一声,伸手在他手背上覆着,程漠的手冰凉的,屋里明明开着很足的暖气。
“你怎么来了。”程漠像是有些回不过神来,忖了忖又似是想到了什么,“高俊阳叫你来的吧。”
“嗯,说你状态不太好。你还好吗?”康时问道。
程漠扯了扯嘴角,露出个不能称之为笑的表情,“我还行吧,还行。”
然后康时才又问了句,“叶棠呢。”
“叶棠……”程漠的睫毛颤抖着,眼里似乎有了浅浅的发红和淡淡的水光,“叶棠……走了。”
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手机,睫毛上沾了细细的水光。
是有多难过,是有多怨怼,走得有多急。
才会连手机钱包钥匙什么都没带上,甚至就连外套都没穿,以一种逃之夭夭的仓皇姿态,在风雪肆虐的冬夜里,毫不犹豫的逃离他。
“到底怎么了?你们吵架了?”康时循循善诱地问着。
原本答应着不出声儿的景炎没忍住,皱眉在一旁问道,“阿漠你是不是欺负她了把她给欺负跑了?”
康时拍了景炎的手一下,示意他别闹。
却不料,程漠答了景炎这话,“嗯,我欺负她好久了,从很早开始。”
康时想起了程漠曾经说过的话,于是就问道,“你说过你有个亏欠很多的人,是叶棠。”
程漠静静点头。
景炎在旁边觉得更懵了,但也不好再逆了康时的意思贸贸然发问,就静静听着。
康时继续问道,“是因为这个事她才走的?”
“嗯。”程漠终于将叶棠的手机解锁,然后点开了那些照片,莫鹤泽发给她的照片,那些老照片。
将手机递到了他们面前。
景炎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哎?这不是你小时候么?这是在哪……”
景炎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照片上那大门边的旧牌匾上写着的福利院名字。景炎怔了怔,倏然就想了起来,“……小时候你说你也要有个弟弟了,要从福利院里领回来,说长得比我好看多了,说你会对他,比我哥对我还要好。”
景炎忽然想到了幼时的这一茬,就讷讷说了出来。
程漠点了点头,“嗯。你因为这还哭了一鼻子,说不可能有人会有你哥对你还要好。”
景炎抿了抿唇,犹豫了片刻才继续道,“后来因为表姨过世,你状态不好,这事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景炎看着屏幕上那张照片,照片上的小男孩儿的确是程漠小时候,景炎现在都还记得程漠小时候的模样,这应该就是八岁那会儿。
而程漠旁边那个黑黑瘦瘦眼睛亮亮的小孩儿……
“这就是你当时说要领回来的弟弟?”景炎低低问道,“可这不是个小姑娘么?”
程漠勾了勾嘴角,扯出透着苦涩的弧度,“是啊,是个小姑娘。”
景炎和康时其实都有些捋出来了这个事情大概的模样,但景炎还是觉得脑子有点乱,觉得事情应该不会这么巧吧?虽然相信很多事情,冥冥中自有天定。
但……这从江城到锦城,两个都是大都市,天下之大,这么多的人,茫茫人海之中,怎么可能早已错过了那么多年的人,会再次相遇呢?
可是,如果不是。为什么叶棠的手机上,会收到这些照片?
康时皱眉问道,“所以……是叶棠?”
“是。”程漠低声说,“我曾经答应过她,一定会去接她回家,但食言了。我抛弃了她,对她造成了非常大的伤害。我亏欠了她很多……”
程漠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愈发痛苦,“我还隐瞒了她。她太好了,我舍不得……”
舍不得撕掉这些美好,将血淋淋的事实放在两人面前。
但现在,她发现了。于是她走了。
“她大概,是不要我了。”程漠的声音哑到只剩气音。
康时在一旁依旧皱着眉头,片刻后问了句,“她知道你当时的事情么?你小时候的事情?”
程漠点了点头,“知道,但那又怎么样呢。伤害就是伤害,我的苦衷是苦衷。别人受的伤害就不是伤害了吗?我有再多的苦衷,也不能捅别人一刀还指望人体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