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漠打完这个喷嚏之后,整个人就有些尴尬,赶紧摆了摆手,说道,“我没事,也没多冷。”
“行了快起来了,地上凉。”叶棠笑了起来。
程漠起身将她也拉起来,叶棠就拉起被褥给他床上换上。
程漠原本脸上还是笑容,但在叶棠转身换床上被褥的时候,看着她因痛而有些不利索的脚步,程漠脸上的笑容就瞬间收敛了。
他嘴唇抿得紧紧的,目光里闪过疼痛的神色,事实上,程漠刚才说谎了,他的确是做噩梦了,但他却并不是不记得。
他全都记得,梦里面的每一个场景,恍惚中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夜晚。
他不是第一次梦到那个毛骨悚然的夜晚,他很少做梦,但凡做梦总是噩梦,如果是噩梦,有很多次,就总是那个毛骨悚然的夜晚。
而只要是那样,他几乎就是浑身每个细胞每个毛孔都在往外冒着恐惧、惊悸以及应激般的攻击性。
叶棠给弄好了被子后,就笑吟吟地转眸看他,“还困吗?你再睡会儿,时间还早呢。”
“不困。”程漠摇摇头,垂眸看了一眼她的腿,“你刚摔的,还疼么?”
“早没事了,不疼。我学跳舞的,筋骨柔软着呢。”叶棠说得轻轻松松的,像是怕他自责怕他不信,还抬起一条腿来,直接就抬过了头顶。
然后笑吟吟拉着他的手,“既然你不困了,我煮点姜茶给你喝。”
“不喝。”程漠自责归自责,但却没忘了原则,姜是一点都不吃的。
“乖,就喝一点嘛,我给你炖得甜一点好不好?预防感冒。”叶棠哄着他。
“不,不喝。”程漠摇头,但看起来似有松动。
叶棠转眸睨他一眼,不做声了。默默松开他的手,也不拉着他了。
程漠就有点不大乐意了,忖了忖之后,才好像特别勉为其难地说道,“那我尝一点点。”
“好!”叶棠马上就嘿嘿笑了出来。
姜茶煮得甜甜的,原本以为这样就能好接受一点,但不吃姜的人,哪里是因为甜不甜的问题?纯粹是因为姜不姜的问题!
小锅还在灶上咕嘟咕嘟的沸腾着呢,空气里有了姜味儿翻了出来,程漠的脸就已经皱起来了。看着那只要一不笑就莫名严肃,一皱眉就莫名威慑力的俊脸,皱成了一团。
叶棠就知道悬,果不其然,还真是一点悬念都没有。男人就只舔了一口而已,就一口。
然后就皱眉推碗,摇头拒绝得极其坚定。
“不,不喝。你生气我也喝不了,我喝不了,会吐的……”
看他眉头攒成一团的样子,严肃又有点可怜巴巴的样子。叶棠就不忍心了,但还是该炖的姜汤给炖好了,好好的灌进了保温瓶里。
熬好的小米粥和鸡丝粥各一罐,又给程漠煮了一碗面条当早餐,细白的面条在滚水里翻腾着。用瘦肉末爆出肉酱来当浇头,太阳蛋煎得金黄漂亮,葱翠的小青菜汆过水之后,和太阳蛋一起铺在面条上。
再撒上葱花,并且还是非常严格按照程漠的饮食习惯标准,切成了不小于三厘米不大于五厘米的颗粒。
程漠吃得很开心,只不过鼻涕一直不停,先前叶棠还以为是因为热腾腾的面条吃得他鼻子西里呼噜的。
但在听到程漠越来越鼻音重的哑哑的声音,叶棠明白,每一次降温,都会倒下一批在降温中没能稳住,而被感冒打倒的人。程漠很显然,就是这次降温中的牺牲者。
于是两人再出门的时候,程漠已经戴上了口罩,而且在叶棠的坚定要求之下,换上了厚实的衣服。
抵达医院的时候,知道的呢,他们是来探病的,不知道的呢,就程漠这形象,自己瞧起来就像是个病人似的。
一到四楼,正好就赶上查房,程漠和叶棠也就作为贺远舟的家属在一旁听听。科室的主任带着医生们一起到病房来,声势浩大的还让人瞧着有些紧张。
不过叶烬也是查房医生中的一员,看到他在,叶棠倒是放松了下来。
科室的主任是个有些秃顶了的中年男人,长得倒是慈眉善目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外科的缘故,总让人觉得带着一股子锐气,说话做事也雷厉风行的。
所以,说话可以说是相当的直白了。
总结起来就是,贺远舟入院情况挺严重的,术后情况不错,年轻,预后情况应该也不差,今早可以拔管了。
叶棠放心了不少。医生们从病房出去时,叶烬转头低声对她说,“我查完房再过来。”
贺远舟一脸不高兴的样子,透着些睡不够的起床气似的,脸色也就不太好看。不过本来也虚弱得很,脸色本来也就好看不到哪里去。
没多一会儿,护士就过来准备给他拔管了。
只不过,还不等护士开始操作,病房门口就进来一张轮椅,景慎坐在轮椅上,他自己把着轮椅下来的,所以胸膛还有些起伏。
“慎哥。”程漠赶紧走到轮椅后头将他推到了病床边,“你怎么自己下来了?”
“我刚被查完房,赶紧就下来了。小船这边怎么样?”景慎看了程漠一眼,又看了一眼床上的贺远舟,最后看向护士。
护士说,“准备拔管了。”
“会疼吗?”
“不疼,就是多少有点难受。”护士戴着手套站在贺远舟床边,说道,“忍一忍啊。”
然后就缓缓将软管从贺远舟嘴里拔出来。
贺远舟眉头紧拧,眼睛里盈满了生理性的泪水,喉咙里也不受控制地发出了呃呃的类似反胃作呕的声音。
好一会儿都没能缓过来,眉头拧得更紧,脸色全白了。叶棠瞧着都心疼得很,就不用说在旁边看着的景慎了。
景慎的表情不能更凝重了,而他本来又是那种威慑力非常强的人,表情一凝重,护士在那儿都莫名的紧张。
还是叶棠打破了沉默,她轻轻握着贺远舟的手抚摩着,一边转头问护士,“能吃东西了吧?流食半流食的,粥可以吗?我熬得很稠细的。”
“可以,慢慢吃。”护士点了点头。
护士收拾好东西走出去了之后,景慎才小心地伸手摸了摸贺远舟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