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无论是程漠还是景炎都觉得,叶棠大概是真傻吧,但凡不是真傻,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动叶伟盛的办公室。
毕竟那间办公室,在真傻的人眼里看来那大概就只是间办公室而已。但在一些人眼里却并不是这样的,那是叶伟盛的办公室,是公司至高权力的象征。
那些股东里,其中不乏有叶棠的长辈,还以为叶棠会请他们来坐镇,巴巴地等呢。
毕竟她有多无能,早已经口口相传,而且就是个好控制的女流之辈罢了,叶棠回国之后,这些老家伙没少从中作梗。
甚至不少对叶棠的暗讽之词,无能、花瓶、就不是照着继承人的路线培养的,这些都还算是不那么难听的了。难听些的,说她名不正言不顺,就是个私生女,野种,都不知道是从什么下贱的肚子里钻出来的,这话也有人说。而这些,大多都是从他们这儿最先传出来的。
他们满以为叶棠会撑不住,一个从来就没接触过生意的小女子,哪里有什么抗压能力?只要她乖乖当个只收收红利,在重大决议的时候,按照他们的意思乖乖投票的股东就行了。
谁都没想到她会便宜外人,其实在叶棠找程漠谈续约的事儿,想让他来收拾公司的乱状时,那些老家伙们也想着让程漠处理了烂摊子就行,毕竟他的工作能力还是有目共睹的,有他留在公司辅佐,皆大欢喜。
但没想到叶棠居然把叶伟盛的办公室都让给了他!这几乎就昭示着一个态度,她这是要将公司的经营权管理权拱手让给个……外人?
老家伙还等着坐进去呢,满以为就算叶棠在那办公室里坐进去一阵子,也只是一阵子罢了,现在……
而叶棠究竟是真傻还是装傻呢?
“我看你他妈就是傻!”暴怒的中年男人一拍桌子,在幽静雅致的高级餐厅里,显得特别突兀,他伸手端起面前咖啡杯,就朝着坐在对面的年轻女子兜脸泼了过去!
咖啡是热咖啡,好在已经上来有一会儿了,已不是滚烫的温度,不至于烫伤,只不过也依旧是能让人觉得热辣辣的温度。
“小姐!小心!”一旁的服务生因为中年男人拍桌子暴声怒语的动静注意了过来,看到的就是泼咖啡这一幕,却也来不及冲过来阻止了,只能惊声提醒着中年男人对面的那位年轻美丽温柔恬静的女子。
叶棠没躲,倒也不是来不及,只不过,心里大概估算了一下咖啡送上来这么久了,会是个什么温度。以及对面叶伟健的怒火,如果躲开了这杯咖啡,估计更不得消停。
心里的权衡在叶伟健愤怒拿起杯子的同时,权衡了一秒钟吧。
叶棠选择没歪身躲开,只是略略侧了侧脸,避开了被那一整杯直接泼个正脸那么狼狈,只不过,纵使避开了正脸,也是够狼狈的了。
今天为了上班,她特意穿了一身配得上秘书这个职务的装束,牙白的衬衣和及膝套裙。柔软顺滑的深栗色长发在脑后松挽成个温柔婉约的髻,没有刘海,只有颊侧几绺长度不够挽进髻里的碎发,从耳边垂落下来,显得很温柔。
此刻,咖啡渍在她的衬衫上几乎泼开成一幅脏兮兮的画。而且因为是从侧面泼上来的,她一侧的头发都有些湿,颊侧那几绺头发则是在往下滴咖啡,白皙的耳垂也是一样。
明明是狼狈极了的模样,叶棠没有慌乱的神情,倒使得她看起来没有那么难堪。
服务员马上赶了过来,毕竟是高级餐厅,服务质量还是很好的,“这位小姐,您……没事儿吧?”
“没事,谢谢,去忙你的吧。”叶棠摆了摆手,接过服务生递来的餐巾,按在头发,颊侧和衣服上,吸干那些咖啡。
然后才好整以暇抬眸看着对面怒气未消的叶伟健,叶棠脸上依旧是无懈可击的微笑,就像这微笑已经成了她长相的一部分似的,任何时候,都能以这样的笑脸糊弄过去。
没人知道她有怎样的心情,是难过还是疲惫?是痛苦还是绝望?仿佛只要有这么一张无懈可击的笑脸,就能将一切情绪都若无其事的掩盖过去。
“堂伯,别这么激动,搞得这么难堪。我这一身,下午上班会很为难的。难不成您希望我继续当个笑柄?我好歹也是叶字头的。”
叶棠的声音依旧是她那轻轻软软的声线,只不过语气听起来并没有多温柔,板直的腔调,比起说是愤怒,不如说是一种懒得计较。
“你当笑柄也好过当个傻子!”叶伟健怒气不减,“把生意交给个外人?亏你做得出来!你有没有脑子?缺心眼吗?”
叶棠原本一直垂眸擦着身上的咖啡渍,听到这话,垂着的眸子略略抬了起来,原本柔柔的一双翦水秋瞳里,似是有一抹凛光一闪而过。
一闪而过罢了,很快消失,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柔润目光,就像是没出现过一样。
“程漠怎么能算是外人呢,他是父亲在世时最信任也最重视的人才,父亲不在了,我对经营又一窍不通的,当然需要仰仗他。堂伯,如您所说,我什么都不懂啊。”
叶棠淡淡笑着,看着对面的叶伟健,继续道,“所以往后实际经营公司的人是他,那么我又何必占着父亲的办公室,父亲在世的时候就说过,在其位谋其政……”
“闭嘴!你个逼丫头!我们这几个姓叶的长辈都还没死呢!”叶伟健又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就在此时,叶棠站起来了。
她双手撑着桌面,站起身来,身子前倾,感觉上就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叶伟健,她目光冷硬,再没了丝毫柔润,唇角总是挂着的那无懈可击的微笑弧度,也消失殆尽,板直的唇角,透着冷意。
她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叶伟健,明明平日那么柔顺的一个女人,此刻却是有着不容忽视的威慑。
她的声音没有起伏,像是机器一样冷漠。
“从父亲死到现在,你们隔岸观火置身事外,除了在背后编排我叶棠,好看我出丑之外,又做了什么呢?如你所说,你们既然都还没死呢,那你们早干什么去了?现在在这儿跟我吆五喝六的,我叶棠虽然不狂妄,但也不是吓大的。你也就敢拿杯不算滚烫的咖啡泼我一个了,我现在让服务员给你上杯滚水,你再泼我一个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