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漠面色不改,只在看到叶棠的时候,眉梢抬了抬,目光淡瞥过来,嘴角卷出个非常细微的似笑非笑的弧度来。
叶棠莫名就脊背发凉,有杀气!
景炎嘴角勾起个笑,朝着叶棠抬手,戏谑道,“哟!叶棠~!”
几乎要让人能听出他尾音里的波浪线了。叶棠头疼得很,但脸上的微笑却无懈可击。
景炎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态度,继续笑道,“你又是为了阿漠而来的吗?”
他转眸向身旁的程漠,音量也没半点收敛,“那这就算二顾茅庐了吧?”
其实场面一度十分尴尬,贺丰年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的,毕竟在场的人心里都门儿清,贺丰年想挖人摆明了是欺负小孩儿呢。虽说生意场上趁你病要你命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但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事儿,加之现在正主儿齐聚一堂……这可热闹了。
贺丰年挂不住脸也是正常。
他旁边的景慎,唇角分明噙着那种非常公式化的礼貌微笑,但声音却是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天生就是这么个冷淡的声线似的,“小船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有意思个屁!贺丰年心里怒吼着,这个坑爹的玩意儿啊!他都还没来得及和程漠谈具体呢,甚至没来得及和不容易在这种场合露面的景慎套两句近乎!就全被搅黄了啊报应仔!
贺丰年牙都要咬碎了,当着人也不好发作,只能干巴巴笑得很尬,“景总,坐。来来,叶总也坐,你们可都是咱们锦城的年轻人才啊……”
景慎优雅落座,贺远舟高高兴兴在他旁边坐下,叶棠没坐。
看着贺丰年僵硬的脸色,叶棠只觉得贺小船儿朋友做到这份上够意思了,就算此刻她自己处境也挺尴尬的,都没法以此来责备贺小船什么。
也就无意落座让情况变得更尴尬,她便说道,“诸位先坐,我去趟洗手间,先失陪一下。”
叶棠一直到了洗手间,才长长呼了一口气,从那令人窒息的尴尬中解脱出来。
而她一离席,贺丰年就咬牙切齿地将那一脸天真坦然的傻儿子给拎了起来,“给我出来!”
“爸?”贺远舟很傻很天真地露出了愣怔的表情,显然还没反应过来这其中弯弯绕绕。
一旁景炎幸灾乐祸地笑,景慎端杯浅饮,遮住了唇角明显带了几分愉悦真意的笑容。
贺丰年拎着儿子去教训了之后,这桌就迅速冷清了下来,倒也不是没有想来套近乎的,但无奈两尊清冷的大佛在这里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势。一个比一个寒凉。
没人过来打扰之后,景慎这才侧目睨了程漠和景炎一眼,他那素来寒凉威慑的,要靠眼镜才能镀上一层温和柔光的眼神,在看向程漠和弟弟的时候,稍许柔和几分。
语气略带责备,“小漠,阿惕胡闹,你也跟着胡闹么?”
景炎撇唇:“哥,我哪有……”
“你闭了。”景慎淡瞥他一眼,景炎就老老实实没再吭声。
景慎看向程漠,说道:“我也懒得问你当初为什么去叶伟盛那儿做事,但你做出成绩了,现在叶伟盛死了,你也算是做出头了。怎么?做出头了觉得没挑战了?要转投到贺丰年这儿重新开始?”
程漠没吭声儿,景慎大他三岁,在这年头,大三岁都能算同龄没代沟了,理说是能够说话随意些的,但景慎太有兄长威严,又可以说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程漠嘴毒,在景慎面前也不敢太过。
景炎在一旁没兜住,“哎哥你真没劲儿,还不兴我们过来看看,凑凑热闹了?”
景慎目光斜过去,也没做声,只手一握,骨节噼啪炸响。景炎噤声,抬手做了个OK,然后将嘴拉上拉链的手势。
景慎这才继续对程漠说道,“是阿惕说,渣子还是要给你剩点儿的。所以我以为你打算接着伟盛那摊子,我才没动。不然的话,就叶家那小姑娘?从她手里把伟盛拿过来,比从小孩儿手里抢糖还来得容易。”
程漠依旧没说话,眼眸垂着,眸光似是轻轻闪了闪,又似是没有。
他沉得住气,景慎更沉得住。不再言语,端着杯子不疾不徐饮酒。
片刻后。
“你别动。”程漠吐出三个字来。
景慎眉梢一扬,唇角挑起,语带戏谑,“别动公司呢,还是别动姑娘啊?”
程漠脸上的淡漠终于没端住,皱眉就盯着景慎,“慎哥!”
景慎愉悦地低笑了两声,点头道,“知道了。别动公司也别动姑娘是吧。真新鲜啊,多少年没看你急眼了。”
程漠面色有瞬间的僵硬,轻咳两声,没再说话。
叶棠在洗手间里避着,头大极了,坐在马桶盖子上,一手搂着裙摆,一手拿着手机。
“……算了,我出去了。”声音里无尽的无奈。
靳小乔在那头幸灾乐祸的哈哈哈,“冲啊,少女,将自己的美貌好好利用。窒息的尴尬算什么?有那位程姓大佬的颜可舔,还要什么自行车?”
叶棠总幻觉听到了那头有什么prrrprrr舔屏幕的声音。但小乔儿颜狗归颜狗,还是很有姐妹义气地说道,“好了上吧叶小棠!完了就直接过来今晚和我住吧,让我好好的……八卦一下。”
叶棠忿忿儿地挂了电话,这损友。
她整理好裙角,又整理了妆容,感觉没有什么再能拖时间的事儿了,这才垂头丧气地从洗手间出去。原本以为会再次面对令人窒息的尴尬。
但却并没有,那桌已经不再是先前那样尴尬的局面,贺小船儿和他爸都不在,景家大少也没在那桌,景二少……
不,或者应该这么说。
这会子,那桌就只有一人坐在那儿而已。就一人,却让叶棠更觉得迈不动步子,尤其是那人依旧是无表情的淡漠的俊容。并且从叶棠一出现,那淡淡的目光就不偏不移地落在她身上。
还不如窒息的尴尬呢。叶棠暗暗吸了一口气,嘴唇翕动,无声地嘀咕着: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
却不料,一走到那桌。程漠眼尾轻挑,唇角噙着意味不明的浅浅弧度,“让叶总这么苦累,真是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