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蓝敬文的担心纯属多疑,蓝好鸟几乎什么也没看到。
但最重要的一个字,贼。因为这个“贼”字出现的次数要多一些,所以,他记住了。
原本是给蓝秋莲的娘当“忙头”的,因为棺材不翼而飞,他就只能守着莲她娘的尸体等着一帮人去寻找丢失的棺材。过了很长时间,他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就一个人跑上了山,想去抓几只鸟回来玩。
这时,他听到了一声清翠的鸟叫声,抬头一看,是一只他从未见的一种鸟,正站在树枝上嘀嘀咕咕地唱叫着。真好听啊,动听极了。他轻轻的靠过去,看得很清楚,这只鸟的脖子下面有一撮鲜艳艳的红毛,哟哟哟,没想到还有这么漂亮的小鸟,这让抓了一辈子鸟的蓝好鸟感到非常新奇,欣喜。
他心里这个得意啊,好鸟啊,好鸟,你这一生总算没有白活。他赶紧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随身带着的鸟网,正要扑上去,就听到山下许多人在喊他名字。他知道,一定是找棺材的人回来了,只好顿了一下脚,恋恋不舍的对漂亮的小鸟说,等着俺啊。
一步三回头,那只小鸟仍站在树枝上咕咕地鸣唱。他也喃喃着:“可爱的小鸟啊,等着俺哈,马上就回来。”
等他跑过去,果然就看见蓝福贵等人抬着大红棺材回来了。他急着去抓那只漂亮的小鸟,却又不得不认认真真地帮助蓝秋莲给她娘下了葬。
一阵哭声过后,时光又仿佛回到了往日。好像这里刚刚安葬的不是一个死去的人,而是刚刚忙完了一项农活,甚至几个人还有说有笑地拍打着身上的泥土。就连蓝秋莲的脸上也不再挂有泪珠了,倒是显出一种轻松的样子。
唉,这就是人的最终结果吧?
是啊,人活着都有一死,就如这满山的野草,生而枯萎,枯而再生。想想,像莲她娘这种死法,还是非常理想的,起码没有痛苦。当然更幸运的是,莲她娘还生养了一个女儿,女儿又招回了一个女婿,又为她生养了三个外孙子。唉,我蓝好鸟呢,这辈子连个婆娘都没有娶上,更何谈生儿养女?真希望自己的结果就是死在山里,与小鸟为伴。
想到鸟,就突然想到了那只漂亮的小鸟,红红的下巴,动听的歌音,于是,他连个招呼都没打,拔腿上了山。
只是,他在山上窜了大半天,也没有再看到那只漂亮的小鸟。小鸟啊,小鸟,怎么就没等等俺呢?正在这时,他就听到蓝敬文和雪儿上一句下一句的对话。
他有些好奇,这雪儿怎么会跟二少爷跑到山上了呢?雪儿不是都要嫁给大少爷了吗?为什么二少爷会说雪儿是贼?雪儿怎么可能是贼呢?看雪儿细胳膊细腿的,怎么可能成贼呢?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因为他的出现,让蓝敬文对他,动了杀机。
而神算子更是有些冤,就因为他预先知道有人会路过他家并前来讨一口饭吃,而成了蓝敬文的心头之患。
蓝敬文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怎么会突然变成了另一种人?从小到大自己都是活在富贵之中,有爹娘宠着,有爷爷的权威护着,自己需要那么多的财富吗?
难道就是因为有了贪欲之心?难道贪欲之心真得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情和品行?而且我蓝敬文在此之前,也算是一个读书之人,一个仁慈之人,怎么感觉转瞬之间,自己变得如此恶毒凶狠?
但是,那又怎样呢?人都是会变的,县城里的那些官员,在为官之前,也曾是读过书,或是受过礼教,或是出身贫寒,那又怎么样?当了官之后,不同样是贪得无厌,贪赃枉法?而且,尽管如此,他们即没有受到什么处罚,也没有受到任何的制裁。这是为什么?因为,警察局的最高长官跟他们是同属一类,甚至是同流合污,这天下还有理可说?
他身为蓝家二少爷,算得上是土豪之子。那又怎么样了呢,家财虽万贯,但在爷爷的手上,连父亲都没有权力去支配。虽然他不缺吃不少衣,但是想用“挥霍”二字来比喻,他与县城里的那些富家子弟还相差甚远。因为,从蓝家的祖辈起,就没有“挥霍”这两个字,也许,正是因为蓝家的几辈人没有去任意挥霍自己的钱财,蓝家的祖业才继而传到今天。
他记得有一年,看到娘穿了一条打着补丁的裤子,就跑去问爷爷。爷爷瞪了他一眼说,这点道理都不懂?要是你娘这辈子把家里的绸子缎子都穿完了,那你们的下辈子穿什么?
当时,他不明白爷爷的话,现在想来,爷爷说得还是有一定的道理。但更大的道理爷爷可能还不懂,那就是天下。当全下天的绸缎都属于你时,你的下辈子,再下辈子,再再下辈子,也就是世世代代,就永远也吃不尽,穿不完。
想到这,他更加坚定了自己所持有的信心,雪儿,就是他的天下,他要将雪儿牢牢地掌握在手中,当然,更要装在心中。
这一刻,他的眼中钉不仅仅是蓝好鸟了,也不仅仅是神算子,还有蓝敬昌,甚至更多的人。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男人,为了达到自己的最高目的,是可以不择手段的。蓝敬文,从现在开始,你跟雪儿一样,不再是从前的蓝敬文了。
在他带着雪儿离开神算子的院子时,他有意回头看了一眼,而神算子正在仰头看着天空,他也不由地看了一眼天空。
天空蓝蓝的,没有一丝云彩,他在心里哼了一声,老东西,看天也没用,总有一天让你明白,你再神算,也算不出自己哪一天会倒在我的枪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