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早已落山,夜色也变得浓浓,仿佛有一把巨大的黑伞从天空笼罩下来。
院子里静静的,几只蟋蟀的叫声此起彼伏,天空上的几颗星星也在时隐时现,整个蓝狐村又进入了梦乡之中。
蓝福祥和蓝秀荣疲惫地坐在屋门前,望着黑暗中的院子,而玉儿仍在低低地抽泣着,只是哭声宛如细丝。
蓝敬昌的头就趴在棺盖上,蓝天柱知道,蓝敬昌自策马归来,就没有喝上一口水,吃上一粒米,但他又不想去惊扰他。说心里话,他一直以为自订婚之夜逃出家后,大少爷就与自己的妹子雪儿再无任何瓜葛。而且,他常常会觉得大少爷做得对,自己的妹子年龄太小,又没有文化,原本就与大少爷不相般配。虽然自己是雪儿的亲哥哥,但他与大少爷的感情丝毫不亚于亲兄弟。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大少爷这次回来,就像被勾了魂似的,哪怕是死去的雪儿妹子,竟也会让他产生如此的迷恋。怎么会这样呢?他实在想不明白,就独自一人、轻轻地走出院子,在路边拔了一些青草,走到两匹马前。两匹马似乎很是了解主人的心情,没有半声的嘶鸣,只是喷了喷几下鼻子,安静地吃着。
突然,一道刺目的光亮,向这边移动,接着,光亮又射进了院子,院子顿时明亮起来。
蓝福祥和蓝秀荣同时瞪大了眼睛,他们紧张地站起身,跑向院门口,正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在门前停了下来。
“是二少爷回来了,是二少爷回来了。”蓝秀荣欣喜若狂般地转身跑进院子,又转身跑了出去,她站在蓝福祥的身边,拉着自己男人的手说:“咱家有救了。”
看见轿车停在了自家院门口,正在喂马的蓝天柱也跑了过来,一眼看见小山根子从车里跳了下来。
小山根子?蓝福祥上前就要去拉他,他却连蹦带跳地跑进了院子,一边跑还一边乐哈哈地说:“真是太过瘾了,太过瘾了,早上乘轿子,晚上坐轿车,俺小山根子今天放的屁都是香味的。”
“小山根子,你个混球,光知道过瘾,也不帮着拿东西。”从另一个车门下来的蓝福贵,朝着小山根子吼了一下,小山根子又转身跑了回去,被蓝福贵踢了一脚。
蓝天柱赶紧上前,接过蓝福贵从车里拿出来的两个大布袋子,拎进了院子。随后,蓝福贵就将另一个袋子递到了蓝福祥的手上,转身又从车里面拉出一个袋子。
这该有多少东西啊?蓝秀荣就想上前去接,蓝福贵说:“二少爷那里还有。”
二少爷?蓝秀荣一愣,立即明白了,正要奔到轿车前,见蓝敬文已推开车门,手里还举着一个五层高的大食盒。
蓝秀荣刚想伸出手去接,却身体一晃,倒了下去。
蓝敬文赶紧放下食盒,喊声了一声:“婶子,婶子。”
刚进了院子的几个人听到了喊声,又都跑了出来,一看,蓝秀荣两眼紧闭地躺在了地上,玉儿扑了过来:“娘,娘。”
蓝福贵上前看了看,说:“行了,先别哭了,一定是累的,再加上这一天饿的,快,拿点水来。”
蓝天柱赶紧舀了一瓢水过来,沿着蓝秀荣的嘴角往下倒。
“咳,咳。”蓝秀荣轻咳了两声,睁开了眼睛。
见娘睁开了眼睛,蓝天柱就一把将蓝秀荣抱了起来,跨进门坎,放到了东屋的炕上。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打开食盒啊。”蓝敬文喊了一声。
蓝福贵赶紧上前,打开食盒,从里面取出一只碗,递到蓝福祥面前说:“快,先给大嫂喝点粥。”
蓝福祥捧着这碗还冒着热气的粥就进了屋子,随后,玉儿又抓起一个白面馍馍也跑了进去。
“大家都饿了,赶紧吃吧。”蓝敬文说着,就走到红木棺前,轻轻地拍了拍蓝敬昌的后背,蓝敬昌缓缓地抬起头,看见了二弟,就揉了揉眼睛说:“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怕你饿死。”蓝敬文说着,就拉过蓝敬昌手说:“哥,伤心也得吃饭,来,一起吃点。”
蓝敬昌也确实觉得肚子饿得慌,浑身像一根面条似地软弱无力,他看了一眼棺材,就走向了食盒,抓起一个白面馍馍吃了起来。
因为车灯一直未关,所以院子里也是一片雪亮,借着雪亮的灯光再看蓝敬昌的脸色,苍白的堪比他手上的白面馍馍。蓝敬文不禁有些心疼,也有些怨恨,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酒,打开盖子,就倒进了嘴里。
蓝敬昌看着身边的二弟,也抢过来喝了一口,然后问:“你怎么会当上警察?”
“还问我呢?那你,怎么也当了兵?”蓝敬文又抓过酒瓶子喝了一大口。
蓝敬昌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问:“你不是在读书吗?为什么要当警察?”
“唉,别提什么读书了,哥,你说,我是读书的料吗?要不是爷爷和爹逼着我,我才不想读什么书呢。读书哪有练功夫好玩。再说,读书,光宗耀祖,是你这当大哥的责任。不过,说起怎么就当了警察,话还挺长,夜又太短。简单地说吧,三个月前,我救了一个女子,后来才知道,这个女子竟是虎头县警察局长的千金大小姐。这位警察局长大人也算是有眼力,跟我见面的第一眼,就看出了我是练过功夫的人,非让我当警察不可。我一想,反正我也不爱读书拿笔杆子,那就干脆拿起枪杆子得了,就这样,我就穿上了这身黑皮。”蓝敬文一脸轻狂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