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是下午三点钟了,但灼热的阳光,仍像一个巨大的火盆烘烤着大地,一缕缕尘烟如同锅里飘散出来热气,袅袅地上升着。
翘首等待着入棺时刻到来的村民们,几乎个个浑身冒着汗,脸上淌着水珠子。他们有的躲在树阴下,有得坐在墙角边,七零八落的样子。更有两个女人,干脆就坐到门前旁边的大树下,掀开衣服,奶起了孩子。
而一直被捆绑在大树根下的高城男,似乎已进入休克状态。缠在他头上的白布条已是一片殷红,他的嘴唇也裂开几道口子。奶孩子的妇女,就当他是空气,毫不在意地将半个胸脯露在了外面。
蓝天柱走出去,向蓝福贵招了一下手,说:“三叔,让吹鼓手们准备,一会大少爷一出来,就奏乐。哦,记住,不是下葬的那种,是成亲的。”
也不知是蓝天柱没有说明白,还是蓝福贵没有听清楚,他站在那里愣愣的没有表情。
蓝天柱看他的神态,就提高了一下声音:“记住,是喜乐,别弄错了,因为马上,大少爷就与雪儿成亲了。”
“什么?什么?没有听错吧,成亲?”
“大少爷怎么会跟死人成亲?”
“天哪,这是怎么了?一个雪儿死了,天都跟着翻个了。”
村民们纷纷嚷嚷了起来,特别是几个婆娘们,她们不明白,订亲的时候,大少爷跑了。现在,雪儿死了,却要成亲?
而此时,正东倒西歪在大树下乘凉的几个吹鼓手,一听要开始奏乐,赶紧爬起来,向院子这边跑去,其中两个人还没有站稳,含在嘴上的锁呐已响了起来。
“错了,错了,不是死人的,是成亲的。”几个村民一边指着那两个吹错了调子的人,一边嘻嘻地笑了起来。
接着,几个孩子和婆娘们也哈哈地笑成了一团。
蓝福贵一看,上前踢了踢那几个孩子,又朝着几个婆娘瞪了瞪眼睛,然后大骂了几句吹鼓手:“耳朵都聋了不是?一会看俺的手势,再吹,记住,是喜乐,喜乐。”
人群中又是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
“笑什么?真是不成体统,有见人死了还笑得出来吗?”蓝福贵大声训着。
“福贵大哥,那你说,我们是该哭还是该笑啊?一会是哀乐,一会又是喜乐,真是弄不明白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婆娘大声地嚷嚷着。
“就是,就是,不是大少爷要成亲了嘛,当然应该是笑啊。”
“你们,都闭嘴吧,现在,不许哭,也不许笑,等大少爷出来再说。”还是蓝福贵的婆娘蓝秋莲站起来帮助他家男人维护了秩序,笑声这才停止。
正在此时,一阵汽车的鸣笛声由远而近,还没等村民们反应过来,一辆黑色轿车,已经停在了大树前。
一些大人和孩子,好奇地跑上前观望。
“真是奇了怪,这雪儿不就是雪儿吗?平时也没见有谁来招惹她,怎么死了又是大马又是汽车的,上辈子积了什么德了?”
“谁让你家姑娘没与大少爷订婚呢。”
几个婆娘正在议论着,就看见桥车上跳下来三个穿黑色衣服的人。有人眼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就高声喊了起来:“这不是二少爷吗?”
“啊?二少爷回来了?”
“二少爷不是在城里读大书吗?怎么也回来了?”
一定是因为雪儿的死吧?这雪儿到底是什么命?该回来的都回来了,就连离家五年的大少爷都回来了,而且还要与她成亲?
村民们好奇地挤上前去。
蓝敬文虽然是蓝敬昌的弟弟,但与他的哥哥却大有不同,他长的黑瘦黑瘦,加上一身的黑衣服,更显得他的黑瘦了。
只是此时出现在大家面前的蓝敬文,没有了一点学生读书的样子,腰间系着一条腰带,与他的哥哥一样,也别了一把小枪,难道二少爷也当了大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