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说得没错,男人的要求很简单,但是他没有告诉韩瑶,女人做起来并不容易。实际上有不少女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但真正做到的没有几个。
离开程记裁缝铺,韩瑶缓步走在巷子里,脑海里一直回响着‘不掺和,乖乖等’六个字。
远处的巷道口,两个中年男人站在路边,一胖一瘦,一个斯文,一个油腻。
马天明一身银色西装,脖子系着一条淡蓝色的领带,皮鞋锃光瓦亮。西装里的衬衫被圆滚滚的肚子撑起老高,看上去随时都有崩裂的危险。
陈君实穿着一身定制的灰色中山服,换了副金丝眼镜,手上戴着一串紫檀木佛珠。
两人的一身行头都经过精心的打扮。
陈君实淡淡道:“我觉得这个时候我们还是不应该太激进”。
马天明笑道:“俗话说患难见真情,他的落难不正是我们建立信任的机会吗”?
陈君实说道:“该打的电话已经打了,也托人给天城区公安局了施压,做得这个程度差不多也够了,如果他能躲过这一劫出来,对我们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马天明淡淡道:“不会有怨言,但也不会有多大的好感”。
马天明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啊,陈总,既然已经打算赌上后半辈子,就应该全力以赴啊”。
陈君实苦笑道:“以前总觉得做好自己的企业,做好自己的产品,就自然而然能步步攀登爬上顶峰,后来才知道是痴心妄想”。
马天明点头道:“没法啊,在常人的眼中我们已经登顶,只有我们自己才知道,我们也只不过是比寻常蚂蚁个头儿稍大点而已,走到我们这一步,前方几乎已经是断头路了,要想再走下去,要么找条壮实的大腿抱,要么就只有把一辈子打下的江山拱手让于人,然后回家养老去”。
陈君实无奈道:“陆山民真是那条大腿吗”?
马天明耸了耸肩,“我们还有得选吗”?“这些年来,我们拜过多少码头,哪一个不是贪得无厌,漫天要价。但凡人家吃肉愿意给口汤喝,我们还用得着找上一个入赘豪门的准女婿吗”。
陈君实悠悠道:“我只想做好我的实业,为个人成就也好,为国家民族也好,不用在外国人面前当孙子,为什么就那么难”?
马天明打趣的说道:“你的影视集团不搞了,舍得你旗下的那些女明星”?
陈君实看了马天明一眼,淡淡道:“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我做影视只是为了挣钱弥补晶成科技的亏损,打造自己的半导体王国”。
马天明呵呵笑道:“还打造自己的半导体王国”?“你要是能在半导体产业链的某一环做到世界级,就足以成为新的权贵,那旧的权贵怎么办?他们能同意你平起平坐”?
马天明摇了摇头,“你想多了,除非你把你的王国分他们一多半,否则他们是不会给你机会的”。
“凭什么”?陈君实愤愤道。
马天明笑了笑,“陈总,你这句话就问得幼稚了”。
陈君实点燃一根雪茄,深吸了一口,很快恢复了平静。点头哈腰,夹着尾巴做人一辈子,有些憋屈”。
马天明接着说道:“老陈,你我都四十多岁了,运气好还有三十年的奔头,运气不好也就十来年的奔头。为了理想也罢,为了不甘心留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也罢,这腰得继续弯,尾巴也得继续夹着。人嘛,总得先活着,才能谈理想、谈尊严”。
陈君实眉头紧皱,问道:“你就那么肯定他能顺利出来”?
马天明摇了摇头,:“警方说证据很充分,基本上等于是铁案”。
陈君实神色忧郁,“你还是在赌”。
马天明悠悠道:“老陈,再不赌一把大的,这辈子就真没盼头了”。
陈君实喃喃道:“说到底,你不是相信他,而是相信韩家”。
马天明笑了笑,“有区别吗”?
陈君实沉默了许久,说道:“知道我为什么犹豫不决吗”?
“为什么”?马天明问道。
陈君实说道:“我有一种感觉,我们所看到的陆山民只是冰山一角,我甚至有时候会觉得,他跟韩家的关系并不是我们所看到的那么简单,这种感觉让我的心一直悬在半空中落不了地”。
马天明呵呵一笑,“这些都不重要,他只要是韩家的女婿,只要是个有能力有野心的人就足够了”。
马天明晃了晃胖乎乎的脑袋说道:“最重要的是他的要价很公道,一成股份,去哪里找如此慷慨的大腿”。
陈君实正准备说什么,马天明拍了拍他的肩膀,朝巷子里面努了努嘴。
“来了”。
陈君实扶了扶眼镜,撇了眼马天明,说道:“收起你的肚子和笑容,别吓着她”。
马天明果然收敛起了脸上习惯性的笑容,深吸一口气收腹。
韩瑶满心都是陆山民,脑子里回荡的都是程颖说过的话,压根儿就没注意到巷子口旁边站着两个人。
当马天明喊了声‘韩小姐’的时候,她根本没听见,直接从两人身边走了过去。
“韩小姐,我们是陆山民的朋友”。马天明稍微提高声音,对着韩瑶说道。
韩瑶这才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一胖一瘦两人,一脸的警惕。
“我对你们没有印象”。
陈君实说道:“我们参加了你和山民兄弟的订婚宴,就坐在靠近大厅门口靠右的一桌,敬酒的时候,你右手挽着山民兄弟的左臂,我记得当时你不小心把酒水洒在了山民兄弟的衣袖上”。
韩瑶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想起来了,还是没有想起来。
“你们找我有事吗”?
马天明与陈君实对视了一眼,他们都没想到韩瑶会如此的淡定和冷静,按照他们预想的剧本,应该是韩瑶哭哭啼啼心乱如麻,然后他们先安慰她的情绪取得信任,再深一步探听韩家现在的动作”。
马天明咳嗽一声,说道:“我们和山民兄弟是拜把子的交情,听说他被警察抓了,我们心急如焚、夜不能寐,公安局也去了,该托的关系也托了,连面都没能见上一面”。
韩瑶朝两人微微点了点头,“谢谢你们的关心”。
马天明说道:“韩小姐客气了,我们和山民兄弟是好兄弟、好朋友嘛,这是应该的”。
韩瑶看了两人一眼,说道:“你们是想知道韩家有什么营救计划吧”?
马天明再次与陈君实对视了一眼,很显然,两人又一次小看了韩瑶,这分从容淡定和聪慧,真让人难以想象是一个刚大学毕业一年的女孩儿应有的。
陈君实说道:“请韩小姐放心,我们是真心实意想帮他,但又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如果韩家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知会一声,我们必定全力以赴”。
韩瑶怔怔的看着两人,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衡量两人是否可信。
面对一个二十二三岁的女孩儿,纵横商场几十年的两人竟然有些紧张。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良久之后,韩瑶才缓缓的说道:“对不起,我只是个刚大学毕业不到一年的女孩儿,实在无法分辨你们的真实目的”。
马天明正准备解释,韩瑶接着又说道:“如果你们真想帮他的话尽管放手去做,到时候我和山民、、、还有韩家都能看得到”。
说我,韩瑶朝两人微微点头致谢,然后转身走出了巷子。
韩瑶离开后,马天明长长呼出一口气,刚才硬憋着收腹,差点没把他憋死。
“果然是豪门千金,就是不一样啊,这气度,这心性,这谈吐,这举止、、、、”。
“好了”。陈君实打断了马天明的话,“人家自小在豪门长大,耳濡目染,又岂能拿寻常小姑娘跟她相比”。
马天明眯着眼睛看着陈君实,“老陈,以你多年看人的眼光,你说说,她是故作镇定,还是胸有成竹”?
陈君实摇了摇头,“我只能看懂我认知范围内的人,身份地位比我低的,十拿九稳。但韩瑶这样的,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我看不出来”。
马天明摸着肥嘟嘟的下巴,“那你听明白她的意思了吗”?
马天明问道:“听明白她的意思了吗”?
陈君实眉头微微皱起,思索了片刻说道:“好像没明白,又好像明白了”。
马天明说道:“没弄明白韩家到底是怎么个打算?弄明白了这位韩大小姐希望我们把事情闹大”。
陈君实深吸一口气,说道:“马总,你的心思比较细,找私家侦探勘察现场的事就交给你了,要找国际顶尖的,我在媒体界朋友比较多,舆论施压的事情交给我。另外,麻烦你去找一下赵家的赵天明和罗家的罗玉婷,他们两位也算是土生土长的天京豪门,人脉广面子大,请他们找几个顶尖的律所”。
陈君实顿了顿,又说道:“还有那个给陆山民送别墅的张康泰,是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人,上下打点的事儿就交给他去办吧”。
马天明惊讶的看着陈君实,“老陈,下定决心了”?
陈君实深吸一口烟,仰头望着天空,没来由豪气干云。
“你说得对,不赌一把大的,什么狗屁理想、人生价值都是扯淡,我不怕临死的时候遗憾没做成想做的事,但我不想临死的时候后悔说那个时候赌一把就好了”。
马天明也被陈君实所感染,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尽人事,听天命,才是我辈实业商人该有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