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约车的司机姓谭,是一名赌徒。道上称谭哥,是个狠角色。这些天赌博输了不少钱,负债累累,所以看到唐笑展示的现金,眼睛都放光。
一路前行,司机的眼睛也观察着唐笑。这些混迹在社会底层的家伙,特点是眼睛毒,很毒。客人有钱没钱,家境如何,是不是有病,一眼便知。
他看到唐笑坐上车,然后眼睛就闭着,微微传出鼾声,身体发紧,有点抽搐,加上脸色蜡黄、神情憔悴、有气无力,明明年纪不大,眼角却长出细细的皱纹,活像老者,明显是绝症将死。
在高速服务区,他假装上厕所,故意关心地叫了几声,询问唐笑需不需要热水,需不需要上厕所?见唐笑眼皮都没动一下,走到后座,伸手推推他,依然没有苏醒的样子。
司机将手指放在男人的鼻息间,正常。假意不小心碰掉男人的手包,男人依然没有睁眼,然后他假意将手包塞到男人的怀里,还是纹丝不动。司机确定,男人睡死了,打雷都惊不醒,心里暗自高兴。
他刚才从交谈中发现,男人操着普通话,语气干脆直接,没有吴侬细语的轻清柔美,绝对不是本地人。而且,他对大港市、深海市的地名一无所知,可能是外地游客甚至外国驴友。
服务区人多,他在心中暗暗计较着,微不可察地拉开唐笑的香奈儿手包,看到里面三沓红艳艳的毛爷爷,差点流出口水。
老司机不知道的是,唐笑现在已经昏迷,身体如万蚁噬心,小薇伤害他的回忆加深了痛苦,他裹紧身上的西装,紧紧地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就像小时候被邻居大男孩欺负时的情形,孤独、绝望、无助而渺小。
下了高速,网约车逐渐偏离了主干道,拐进一片荒凉之地,远处有农田、鱼塘、河流和浅浅的山丘,继续前行,不远处还可以看到蔚蓝色的大海,以及原始小渔村。
路也变得更窄,有时还经过一段土路,十分颠簸。司机紧张地观察着男人的神情,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样的抖动,客人都没醒,看来,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再往前走,有一条宽大的河流,叫做大清河,宽约四五十米,水势浩渺,直入大海。以前经常有小孩来这儿玩耍,现在农村凋敝,年轻人都住进城市,只剩下老年人在家,大清河也杂草丛生,十分寂寥。
老司机将将车停在岸边,戴上大口罩、白色的帽子,走下车,四处张望,见没有人,从车后拿出一块大扳手,咬咬牙,对着昏睡中唐笑的脑袋,狠狠地砸下。
唐笑觉得危险,刚想睁开眼睛,“咣”的一声,脑袋的扳手砸中,又昏睡过去。
老司机大喜,心一横,举起扳手,“咣咣咣”连续砸下,唐笑顿时头破血流,血肉模糊,呼吸孱弱,眼看不行了。
第一次作案,老司机满头大汗,紧张的手都在抖。看到唐笑气若游丝,满意笑了,将带血的扳手扔进大清河汹涌的河水中,然后三下五除二脱掉唐笑的西装,将他拖出,“噗通”一声,扔进河里,看着河水将他越吹越远,连忙疯了一般逃离现场。
可怜的唐笑,现在的身体衰败的太严重了,竟然被弱小的黑心网约车司机暗算,惨不忍睹,可谓可悲、可笑、可惜、可叹。
下午,大清河,一辆白色的宝马车驶入大清河,开车的是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样貌精致美丽,身材娇小玲珑,皮肤白皙温婉,是难得一见江南水乡女子。
她神情黯然,眼角挂着泪痕,眼睛有点肿胀,应该是哭了很久,黝黑清澈的眼神难掩内心的悲伤和痛苦。她叫林佳怡,是深海大学大三学生,金融系专业,被誉为四大校花之一。
原本她是大港市世家林家千金,从小被人捧在掌心的存在,眼高于顶,无比傲娇,可是刚刚林家遭遇重大变故,她的父亲林鸿福出车祸英年早逝,家族企业股价大跌,被对手打压收购,母亲与小情人远走高飞,家族资产被叔伯瓜分干净,偌大的林家顿时分崩离析。
生活在蜜罐中的林佳怡顿时成为孤家寡人,被人嫌弃,学长男友见她没钱了,一声不吭离开她飞去国外,只剩下她和奶奶相依为命。连番遭遇打击,原本脆弱的林家大小姐神情恍惚,对面悠悠江水,差点想一跳了之。可惜,家中还有七十多岁的奶奶,她不忍外婆孤孤单单,只能强忍着悲痛,浑浑噩噩地生活着。
今天,她根据父亲的遗愿,将他的骨灰撒入大清河,顺流入海,让他波澜壮阔的一生,归于平静,画上一个完整的句号。
母亲的家乡就在这个小渔村内,父亲和母亲初中时在大清河浅滩相识相知,成为情侣,恩爱二十余年,没想到母亲竟然变心,爱上小奶狗,卷走父亲的救命之金,导致家族企业破产,父亲恍惚中遭遇车祸,家破人亡,令人扼腕叹息。
林家的千金大小姐也跌落尘埃,没有昔日的家族光辉,被之前瞧不起的女生背后议论、嘲讽、奚落甚至污蔑,只能默默承受。
她现在痛恨死了那个背叛家庭的女人,心里诅咒,恨不得她去死!快五十岁了,还这么浅薄无知,恋爱脑,害死全家,害死整个家族,她就是林氏家族的罪人,让林氏家族和女儿成为大港市最大的笑话。
如果不是最疼爱她的父亲的遗愿,她根本不想踏入这个伤心之地,不想看到与那个女人有联系的一点东西,这种伤害比年幼时抛夫弃子还要可恶可恨,令人不齿,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只能默默忍受,忍受亲生母亲带给自己的侮辱和伤痛。
林佳怡紧紧地抱着父亲的骨灰盒,想到以后再也没人关心自己,没人疼爱自己,孤孤单单,前途黑暗,心如刀割,眼珠子“扑簌扑簌”掉落在青花瓷瓶上。
来到浅滩边,她犹豫良久,解开盖子,将父亲的骨灰一捧一捧地洒入澄清的河水里,眸光悲切,身体在颤抖,抑制不住地啜泣着。
抛洒结束,她在河边矗立良久,叹息一声,准备离开,突然发现浅滩边的草堆里有东西,心中一凛,仔细一看,原来是男人的身体,在草丛中扭动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