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守成怒气冲冲地道:“是你让我管教的,我不过是说她两句,她竟然动手打我,连长辈都敢动手,真是无法无天了,你再不管教,以后这府中还有母亲站的地吗?大哥,你是在朝为官的,如此不孝,叫人知道了,你这官也不必做了。”
陈国公一怔,“她真对你动手了?”
“你不信,问问外头的人,他们都是亲眼看着的。”
换做以前,陈国公想也不想就认为瑾宁动手了。
但是,想起之前好几次,瑾宁都是被人冤枉的。
他沉吟了一下,道:“你先回去吧,明日我找她问问去。”
“问问?你还要问问?你是不信我说的话吗?”陈守成顿时就脸红脖子粗了,一把就拖住陈国公,“走,你跟我到母亲面前说理去,找上今晚随同我去的人,问问他们,你女儿是不是跟我动手了?”
陈国公被他拉得踉跄了一步,初三叔上前要阻止,陈国公摇摇头,然后不耐烦地道:“好,你说你想怎么样?”
“不是我想怎么样,是你得管教好你的女儿,不然的话,你这国公府我也不敢留了,明日便带母亲回南国去。”陈守成叫嚣道。
陈国公蹙眉,他是担不起这不孝的罪名。
“你先别生气,跟我说说今晚到底怎么回事。”陈国公软了下来。
“到母亲跟前说去。”陈守成怒道。
陈国公想着此事始终得说明白,若他自己去说,老太太肯定先入为主信了他。
“好,你放手,我跟你去。”陈国公道。
可陈守成也不放手,拉着他就出去。
初三叔嘴里哼哧哼哧地吐着酒气,却也阻止不得,眼睁睁地看着他跟着陈守成去。
初三叔哼了一声,“惯常是用老太太来压人,偏生有人专门吃这套,上当多少回也都不知道聪明一些。”
他也不管了,直接回去睡觉。
今晚,国公府还真是多事之秋。
同一个晚上,陈国公第二次来到寿安堂。
老太太几乎是全然平静地听完陈守成说了在梨花院里发生的一切,甚至他说到瑾宁直言他们一家老小寄人篱下,扬言若不高兴便赶出去的时候,她的神色也没有丝毫的变动。
倒是陈国公,越听越心虚,越听越生气,原先他觉得可能瑾宁是被冤枉的,但是听了陈守成说的,他认为,瑾宁是说得出这样的话来的。
陈守成说完,依旧余怒未消,“母亲,等您身子好一些了,我们马上回南国,咱又不缺吃的,不缺穿的,为什么要回来受气?”
袁氏也道:“可不是?当初还是大哥去信南国叫咱回来,咱才回来的,怎地弄得我们现在是回来乞讨一样?”
陈国公百口莫辩,无措地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着陈国公,眸色温和却又充满疲惫地道:“母亲累了,你回吧。”
陈国公更是无措了,老夫人若生气骂他几句还好,这闷着不说,他心里反而慌了。
“母亲……”
老夫人闭上眼睛,又轻轻地叹了口气,“去吧,去吧,有什么过两日再说。”
袁氏见状,站起来福身,把陈国公叫到了一边,轻声道:“大哥,您先回去吧,我回头宽慰几句就好。”
陈国公感激地看着她,“那就劳烦弟妹了。”
袁氏眉目低垂,温婉地道:“这事儿,其实也怨不得瑾宁,她自小在庄子里长大,生了怨怼也是正常的,毕竟没感情嘛,大哥您回头也别责骂她,免得她做出更过激的行为来,母亲年纪大了,回京之前才病了一场,本想着不回来,可您来了信,她放心不下,怎么劝也一定要回来帮您守着这个家,谁想回来便出了这样的事情呢?母亲在京中一向德高望重,宴会出了丑事,接着又被苏意送个太监上门,她老人家怎能不伤心不生气?这还是自己的亲孙女干下的混事,也是看在大哥您的面子上,母亲委屈自己也忍着,怕真发难起来,你们父女的感情再不能挽回。”
一番话说得陈国公又羞又愧,他原先还想着什么事都不管,让她们自己斗去,如今听了袁氏说的话,母亲处处为着他,为着国公府,却三番四次被羞辱,莫说她没有什么错,便真有错,她是老人家,做年轻的便不能让让吗?
孝顺孝顺,得顺才算孝啊!
想到这里,他毅然道:“劳烦弟妹照顾好母亲,告诉母亲,我定会给她一个交代的。”
袁氏面露担忧之情,“大哥,凡事以和为贵,这是母亲的原话,瑾宁年少不懂事,您也别苛责太过。”
陈国公冷冷地道:“年少不懂事?便是再年少,孝道二字也该懂。”
说完,拂袖而去。
这一次,他直接就进了梨花院。
瑾宁已经睡下了,守夜的青莹点了灯,怯怯地道:“国公爷您稍等,奴婢去叫小姐。”
陈国公坐在正厅里,神色沉肃,“让她马上出来。”
瑾宁其实也没睡着,这些日子,她都很晚睡,听得青莹说国公来了,她便披衣而起。
“要去找嬷嬷吗?”青莹担心地问。
“嬷嬷睡了,别叫她,没事,我和他,也该谈谈了。”瑾宁对着铜镜,把头发绾起来,青莹要过来帮忙,她也说不用,随便挽起一个松散的发髻,用一根簪子稳住,便披着外裳出去了。
青莹点的是一盏桐油灯,灯光昏暗,且大门没关上,吹得火苗东倒西歪,光线也摇曳迷离。
瑾宁坐下来,打发了青莹出去泡茶。
陈国公是盛怒而来,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瑾宁,一身宽松的衣裳,散乱的发髻,眸色如星,如暗夜精灵一样,纯净又邪恶。
他心里,竟有些怅然,怒气散去大半。
此女,是他和甄依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联系了。
只有她可以证实甄依确实来过。
可偏生,甄依却因她而在这个世上销声匿迹。
“明日,去给你祖母道歉。”陈国公静静地说,是下命令的口吻。
瑾宁也静静地回答,“不可能。”
“必须去,这不是商量,是命令。”陈国公冷冷地道。
瑾宁摇头,“只有做错的人,才会道歉。”
陈国公厉声道:“便是她真的错了,可作为小辈,你就不能低声下气一回?你一定要那么尖锐吗?跟长辈论什么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