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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柏林看着怀里团成一团,像一只八爪鱼一样抱着他不撒手的小宝,又抬头看了一眼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

皇帝陛下看天,皇后娘娘看地。

余柏林额头直冒黑线。

你们两是小宝的父母啊!这样当撒手掌柜真的好吗!太不负责任了!

皇帝陛下干咳一声:“朕突然想起来,还有奏折没批完,朕先走一步,贤弟,小宝就拜托你了。”

余柏林:“……”

皇后娘娘纤纤细手抚过头发,道:“本宫突然想起来,还有宫务未处理完,本宫先走一步,长青,小宝就拜托你了。”

余柏林:“……”

你们要怎么拜托我?让我直接把小宝带回家吗?!

皇后娘娘还真补充了一句:“今日长青就把小宝带出宫歇息吧。”

余柏林:“……”

心好累,你们这对父母负责任一点啊!

“父皇,母后。”大宝可怜兮兮的拉了拉皇后娘娘的衣摆。

皇帝陛下立刻道:“大宝也去吧。”

“谢父皇。”大宝立刻凑到余柏林身旁,伸手攥住余柏林的衣摆。

余柏林:“……”

好像除了省略号,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携手离去,剩下余柏林和两小大眼瞪小眼。

余柏林这时候分外想念封蔚。有这个大号孩子在,至少能帮他哄孩子。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一次性哄三孩子。

“那么,殿下需要带什么东西出宫吗?”余柏林认命。

大宝想了想,让内侍和宫女收拾了几套衣服,其余的就没带了。

他已经在余柏林家住的很习惯。

大宝还给自己和小宝一人带了一个伺候的人。说是伺候,两人多和余柏林形影不离,宫里带出的人不过是用来传话而已。

余柏林欣慰的点点头。大宝现在做事已经很有条例,小小年纪已经能够处理自己身边事了。

听说大宝已经在皇后娘娘的指导下,掌管自己的小金库。

见大宝都处理妥当之后,余柏林怀里抱着紧紧抱着他脖子不肯撒手的小宝,手中牵着一脸难过的大宝,登上了回家的马车。

看着两个小孩悲伤的样子,余柏林有一种做坏人的愧疚感。

他甚至有一瞬间,有一种为了大宝和小宝,抛弃封巨宝,让巨宝一个人待在北疆,管他作死作活的冲动。

还好这冲动就冲动了一下便过去了,不然封蔚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

回到家后,余柏林好说歹说,才劝得小宝从他身上下来。有王府的大浴池在,余柏林陪着两个小孩洗澡玩水,喝了一碗鸡汤熬的黏稠的粥作为宵夜垫肚子,三人便团在一张床上,开始聊悄悄话。

大宝和小宝轮番抱怨封蔚和余柏林弃他们而去的可恶举动,即使大宝已经很懂事,明白大人也有大人的事要做,但林不是说了吗,在林面前,他们是小孩子,小孩子有任性的权力。

大宝在所有人、包括帝后面前都是体贴的好孩子,只在余柏林面前任性一下,说些明知道不对,但是心里就是想说的任性话。

至于小宝,他就更不管不顾了,不断在床榻上打滚耍赖。

余柏林哭笑不得。

小宝是被封蔚影响太深吗?怎么行为举止越来越有封蔚的影子了?这可不是好发展。

余柏林把小宝拎起来,放到腿上,轻轻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小宝开始大声嚎,说林不但要抛弃他,还打他。

大宝默默的往余柏林身上靠了靠。作为哥哥,他觉得小宝这样子有点丢脸,让他都不好意思再继续胡闹下去了。

余柏林把小宝身子扶正,很有耐心的给两个孩子解释自己所做的事。

他不会因为大宝小宝是小孩,就做出一副“大人做事,小孩子不懂,不要多问,按照大人说得做”的态度。他会把大宝小宝当平等的人,将他的行为解释清楚。

大宝本来就有听过朝中之事,知道余柏林此次要去做大事。不过在余柏林解释之后,他才知道,为什么非得要余柏林去。

为什么朝中没有能替代余柏林的人。

大宝若有所思。他从余柏林的解释中,初步学到了识人用人之道。初步窥见了,如何给臣下安排职位。

小宝虽然听得懵懵懂懂,也终于明白了余柏林和封蔚所做事的重要性。

小宝小声道:“林和王叔是在保护我们,打鞑子。”

“是的。”余柏林摸了摸小宝毛茸茸的脑袋顶。

小宝又小声道:“边疆很重要,屯田很重要,但是有坏人私吞屯田。私吞了屯田,边疆的将士就吃不饱,会打败仗?”

“没错。”余柏林点了点头。小宝的条例很清楚。

小宝垂下脑袋,道:“所以王叔要去,林也要去,父皇信任王叔和林,要王叔和林拿回屯田,打走坏人。”

余柏林拍了拍小宝的脑袋。

小宝抽泣着道:“小宝也去,小宝也去打坏人好不好?”

“小宝还小,等小宝长大了,才能打坏人。”余柏林回答。

小宝扑到余柏林怀里道:“小宝明天就长大!明天就长大!!呜呜……”

大宝也慢慢爬到余柏林怀中,和小宝一起挤在余柏林怀里。

“小宝别难过,小宝还有皇帝陛下,还有皇后娘娘,还有大宝。小宝的亲人都在京城,小宝不会寂寞的。我会给你们写信,给你们讲我在边疆遇到的事。”余柏林伸手比了比,“等小宝长到这么高,我和澈之都会回来的。”

想来皇帝陛下也不会把自己和封蔚一直扔到北疆,大概几年后,北疆稳定下来,朝中也培养了足够的人手,就会把自己和封蔚召回去。

陛下也舍不得封蔚。

小宝抬头看了看大宝,大宝学着余柏林,摸了摸小宝的头,老气横秋道:“小宝还有哥哥,哥哥陪着小宝。我们一起等林和王叔回来。”

小宝终于乖乖点头道:“好,小宝吃很多很多饭,很快很快长高,林和王叔快回来。”

余柏林心中松了一口气,终于劝好了。

他微笑道:“好,我和澈之很快回来。”

大宝强调道:“林,信!”

“我会经常写信的。大宝和小宝也要经常给我写信。”余柏林道。

大宝和小宝一起跟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写信!”

两个小孩终于被安抚好,三人靠在一起睡了个好觉。

在余柏林收拾东西,交接工作,准备去北疆的前一段日子,大宝和小宝一直住在他家里,片刻不离。大宝还跟着余柏林学习这些杂事。

无论是清点行礼,还是交接工作,大宝都能从中学到不少东西。

皇帝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大宝和小宝的行为表示了支持。本来要给大宝小宝上课的人,都被他拦了回去。只说余柏林是詹事府教喻,要在临走之前,多教太子和二皇子殿下一些东西,其他课程就暂且推后了。

虽然反对的声音挺多,但都被皇帝陛下和陈老爷子拦下了。

比起跟着那些人学四书五经,陈老爷子更乐意让太子跟在余柏林身边,学那些所谓“杂事”。

陈老爷子在听完那些人的课之后,忍不住摇脑袋。

所以陛下和太子殿下都更喜欢余长青的课,那是理所当然的。太子的未来是成为一个明事理的皇帝,而不是一个知识多么渊博的大儒。太子根本不需要学怎么做学问,也不需要写出多么优美的文章,他要学的,是识人用人,是如何治理社稷江山。

对于那些大儒而言,不屑一顾的俗务,才是太子最应该学习的。

但现在他们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也或许太子太小了,所以都认为先该用圣贤书熏陶一下吧。

只是他当年讲读东宫的时候,也会从圣贤书中挑选君王用得到的道理,单独拎出来讲,穆宗和当今圣上也是小小年纪就行事很有分寸。

这一代东宫讲读,除了余柏林这个教喻之外,其余还真让他看不上眼。

大概每一代之间,还是有断层吧。

待余柏林走之后,他只得劳烦自己这把老骨头,去给太子和二皇子讲课了,或许再拉上以前的老伙计?大家都老了,精力都不济了,但在年轻人撑不起来的时候,也只能他们这些老家伙上去硬挺着了。

陈曦背着手,摇了摇脑袋,就去找皇帝陛下,让他下旨把躲懒的几个老家伙都叫上,一起给太子讲课吧。

比如赵家那个每日遛鸟钓鱼的,实在是太堕落了!太师是这么当的吗!还国子监祭酒呢,连国子监都懒得去了!懒死你!

....................................

再长的准备,也有准备结束的一日。

余柏林终于要走马上任。

他身后跟着一个很壮观的车队,带走了工部许多工匠和农人,去北疆发光发热,为建设我晖朝大好边疆做贡献。

除此之外,还有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捎给封蔚的东西。

属于他自己的行礼,倒是很小的一部分。

曾毓本来想先一步走,后来得知居然有金刀卫一路护送余柏林之后,便留下来蹭余柏林的车队。

“这除了犯了事,被金刀卫护送,估计还是头一着。”曾毓笑道。

既然两人共事了,曾毓也不再来君子之交淡如水那套。两人以后配合的时间很多,自然要拧成一股绳,他也顺势和余柏林亲近了不少。

其实以曾毓对余柏林的欣赏,早就想和余柏林深交。只是余柏林身世特殊,他又家世较为显贵,在皇帝陛下未直言让他们两相交时,曾毓不敢擅自和余柏林深交。

结交流落在民间的皇子,若一不小心,皇帝陛下猜忌心重了一点,可会酿成祸事。

不过现在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和余柏林交好了。

两人一路上吟诗作对猜谜,讨论诗书,论诗作画,颇有些怡然自得的意味。那长途跋涉的辛苦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若是钟灵乐意,下次可以奏请陛下再让金刀卫多送送,想必陛下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余柏林懒洋洋道。

曾毓笑道:“那我可不敢。长青,你手上这幅画就是当日德王点名让你画的?”

余柏林看了看手上这幅还未完成的画作,道:“是啊。”

“这都多少月了,怎么还有这么大一片空白?”曾毓好奇道,“你该不会想在路上画完这幅画吧?这么敷衍,德王会满意?”

余柏林看了看自己专门空出来的封蔚的位置,随手将画卷起来,道:“那还是等到了再画吧,我都忘记他长什么样了,画不出来了。”

曾毓:“……”

突然觉得德王有点可怜。说好的两人关系很好呢?

好吧,或许就是因为关系这么好,才这么随意?以余柏林和德王年纪,肯定是从小一起长大,两兄弟关系估计非常亲密,这种小小玩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说不定,还是两兄弟交流的一种方式。

他和他的兄长、弟弟也经常互损玩闹,这么大年纪也没有改变。

“你还是争取在见到德王之前画出来吧,好歹交个差。”曾毓调笑道。

余柏林摊手:“这得我想起来他长什么样才成。”

曾毓大笑:“等到了你就这么跟德王说?”

余柏林一本正经道:“这不是很好的理由吗?”

曾毓继续笑道:“这借口的确不错。但若德王问为什么不早点画?”

余柏林道:“画龙点睛,那点睛都要最后才点。这幅画的灵魂之处就是德王的肖像,自然要留到最后画。”

曾毓道:“谁知道画到最后,时间隔得太久,忘记德王相貌了?”

余柏林道:“是啊,谁知道画到最后,时间隔得太久,忘记德王相貌了。”

两人说罢,相识大笑。

旁边护送的、已经升任金刀卫千户的刘溥心里想,一定要把这话原原本本的告诉德王,好嘲笑他。

至于之后会被会被德王暴揍……哦,显然这也是个图一时痛快不记打的人。

两人说笑一番之后,余柏林还真将画卷收起来,没再临时赶工。两人都拿出画纸,路上看着什么景致好,便记下来,等到了驿站,就画出来。最后零零散散,积攒了不少画作。

最后两人将画作草稿集合在一起,重新一起合作进行艺术加工,共同画了一幅风景画作。从城市一路到乡村。

这一副后世被称作《大晖盛景》的长画卷,被藏在国家博物馆,是全华国、乃至全世界的历史瑰宝,成为后世历史学家研究晖朝这一华国鼎盛并历史重要转型点时期风俗民情,最有利的证据之一。

而因为这一次协同作画,以及在北疆乃至以后多次同僚的缘分,余柏林和曾毓成了后世某文化公认的官配之一,甚至一些有同性暧昧的电视剧中,也常常描写两人惺惺相惜,各种求而不得。

曾毓也从现在的四十来岁儒雅大叔变成了和余柏林同样的二十岁的俊朗少年。

可怜真正的官配封蔚同志,他和余柏林之间的亲密却被当做余柏林“身世”的证据之一,虽然在某些小众文化心中也算是官配。但在大众研究心中,血缘关系这一层禁忌是不可逾越的。所以他和余柏林的感情在官方作品中,永远是兄弟情深,并且……咳咳,暗中支持余柏林和曾毓。

若封蔚在现代活过来,肯定得气死过去。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虽然后面封蔚见曾毓和余柏林很投契,但和余柏林投契的读书人又不止曾毓一个,曾毓还是个有妻有子的四十多岁大叔,封蔚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顶多抱怨他们两合作作画中没有他的肖像而已。

余柏林和曾毓这两个读书人,一路将赴任的跋涉,变成了开阔心胸,增长眼界的游历。

护送的金刀卫不由心中佩服。这才是他们晖朝顶尖的读书人,和那些迂夫子完全不同。

而且余柏林和曾毓也不是弱鸡。余柏林武力值自不用说,金刀卫提起余柏林的名字,身上就有些疼。曾毓作为传统世家出身,也不是只读书的文弱书生。其秉承了华夏读书人上马能打仗,下马能作诗的优良传统,虽然比不过余柏林,但若是遇上匪寇,也有一战之力,并不会拖后腿。

两人又都各自有各自为人处世的准则,不应金刀卫的“名声”,就额外对待,让金刀卫与其相处的很舒服。

渐渐地,金刀卫众人也对曾毓亲近一些。刘溥更是仗着和余柏林有旧,经常到余柏林车上蹭吃蹭喝。

不知为何,余柏林车上总有新奇的吃食。

有时候,刘溥还会厚着脸皮朝着同样来蹭吃蹭喝的曾毓讨要画卷诗作。

曾毓可不会白白给他,两人一般都会来一局棋,或者是在驿站休憩的时候比赛投壶之类,要刘溥赢了他,曾毓才会给。

到最后,余柏林也加入进来。三人缩在马车上打桥牌。

后来余柏林一时兴起,改良了斗地主,更名为“斗敌寇”,然后三人玩起来斗地主。

这一玩,就玩疯了。

很快这“斗敌寇”就蔓延到整个车队,后来又蔓延到整个北疆,又从北疆传播回京城,最后和麻将一样,红遍大江南北。

余柏林再次引领了大晖朝的娱乐文化,并被记载到史册中,作为余柏林生平又一件趣事。

因马车臃肿,余柏林等人走了两月余才到了州府。

金刀卫已经率先把犯事之人押走了,余留下的官吏战战兢兢等着官府的新主人上任。

余柏林在得知金刀卫提前一步将那些犯事之人押解回京之后,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

大的几只蛀虫被金刀卫捉走之后,剩下的人要收拾起来,就容易许多。

不过让余柏林疑惑的是,在迎接的人中,居然没有封蔚。

虽说封蔚他德王的身份地位,来迎接他和曾毓是给面子,不来也算不上失礼。

但余柏林实在无法想象封蔚居然不给他面子。

难道不是一蹦三丈高的扑过来迎接他吗?

该不会封蔚在他旅途这两月,又作了什么死?还不会受伤了吧?

余柏林皱眉。

在其余不知情的官吏看来,新来的布政使难道是对德王不满了?

哎哟,这太好了。管行政的大佬和管军事的大佬不和谐,他们这些小虾米才能从中捡漏子占便宜啊。

余柏林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果然如大家所预料的一样,开口问道:“德王殿下可在州府?”

众人忙答道:“在的。德王殿下来后便在州府建了府邸,在边疆无事的时候便住在那里。”

余柏林对曾毓道:“我等既然到来,当率先拜见德王才是。”

曾毓点头:“理应如此。”

于是他们叫下人先行收拾,两人更衣沐浴,稍作休整,便于当日一起去德王府拜见。

余柏林如此有礼的态度,让期望他和德王起间隙的人心中有些失望。

不过余柏林刚才的不悦他们是看在眼里的,德王又早在边疆奠定了他冷傲嗜血不好说话的形象,两人见面,说不定会不欢而散呢。

听闻这次来的两人都是状元郎。状元郎肯定都很清高,德王不给面子,两位状元郎肯定心里不会舒服。就算面上不显,今后三人相处肯定也不怎么愉快。

众人心里想的头头是道,就差没给自己的脑补点个赞。

余柏林和曾毓拒绝了众人的陪伴,两人和刘溥一起,拜访了德王的府邸。

等进了王府之后,余柏林看着不断抹冷汗的、熟悉的王府侍卫头子微笑:“德王殿下,是伤了还是病了?”

曾毓和刘溥纷纷侧目。这两人感情真是好啊,余柏林上来就是讽刺质问吗?王府的侍卫还不生气!

侍卫陪笑道:“殿下,大概,大概是病了?”

余柏林眉头一挑,对着曾毓和刘溥告了一声罪,抬脚进了后院。

曾毓和刘溥面面相觑,乖乖坐在中堂等着。

然后,他们两就听到后院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曾毓&刘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