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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柏林回家之后,将贡院之事告诉了封蔚。

封蔚此时已经抱着大宝小宝回到了余柏林的院子里。余柏林家中张灯结彩,宴席摆了好几桌。除了他们几人之外,其余侍卫下人等等各团成一桌,真是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余柏林再次在心里想,简直就跟封蔚中举了似的,全是王府的人。

封蔚一听余柏林“被欺负”,拍案大怒。

这孙子不就是抢了余柏林考号的那人吗?!还真跟他杠上了是吧?!

“……和我杠上了,不是和你杠上了。”余柏林这才知道封蔚还帮他调过考号,只是被人抢了,反而换到最差的一个。

怪不得前阵子封蔚很是心虚。

“和你杠上了不就是和我杠上了!”封蔚气呼呼道,“何家还以为和前朝一样,可以横行霸道吗!”

“何家是什么来头。”余柏林听封蔚说过好几次何家何家,好像连首辅洪家都被他压下去似的。

“反正你也快入朝为官,我给你说一下。”封蔚派人把大宝二宝送回宫后,拉着余柏林,在月下一边喝酒一边聊。

何家是先帝皇后娘家,先帝登基之后,水涨船高,最嚣张的时候,有何半朝之称。

“何家现在也走的是读书人的路子,家中子弟都要经过科举。可你知道他们怎么科举?”封蔚嗤笑道,“何家子弟无论水准如何,科举从未落第。还好他们有点分寸,没让何家子弟把前几名全占了。不然先帝也容不下他们。何振洲是怎么被逼辞官?就是会试时把何太后亲侄儿给刷了,被何太后告到先帝面前。”

“后宫不是不得干政?”余柏林觉得匪夷所思。以先帝施政,对内并不是这么软弱的人吧?

“后宫自然不得干政。”封蔚懒洋洋的酌了一小口酒,“可先帝对何家十分纵容,那背后自然有其他原因。”

余柏林脑海中立刻闪过“这背后一定有肮脏的……”咳咳,思路跑偏了。这种深层次原因余柏林并不打算问,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和皇位有关。

除了从龙之功,还有什么可以让何家如此嚣张。

“换了新皇,何家不是应该夹着尾巴做人?”余柏林好奇道。

“何家自诩掌握了半壁朝堂,哪会夹着尾巴做人?”封蔚讽刺道,“他们嚣张了十几年,早就嚣张惯了,说不准连自己最初嚣张的原因都忘记,就自知道自己能嚣张了。不过现在哥对他们也确实没太好的办法,再让他们安稳几年吧。”

不过再像之前那么嚣张,可没人买账了。

“先帝既然如此信任何家,为何何家并不是首辅?”余柏林想起,不但首辅不姓何,还和何家不对付。上次洪县令之事,封蔚似乎就是借何家之手发难。

至少在民间都传闻,是何家在对付首辅。

“虽然我对先帝很不满,但实话实说,先帝并不是昏君。”封蔚笑道,“朝堂官职,可不是皇帝想怎样就能怎样,还得看合适不合适。何家那老狐狸再能干,当个次辅也就顶天了。再说了。先帝被何家压制,心里怎可能舒坦?”

先帝离世前那几年,已经逐步剪除何家羽翼,只是何家还未曾发现,以为别人在捣乱而已。

若是先帝没死这么早,何家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先帝的先手便宜了自家兄弟,不然要剪除何家羽翼,即使父王和祖父人脉尚在,也不知道要花多少功夫。

封蔚低下头,眼中满是讽刺。

余柏林点点头。不再多问。知道何家站在皇帝对立面,并且听起来皇帝稳居上风就成了。

明白这一点,他就知道之后该用何种态度应对。

“我只听闻洪首辅家族仗势颇有些嚣张,原来那何家更甚。”余柏林叹气。

“洪敏之对家人是放纵了点,但也还在普通达官贵人所作所为范围之内。”对皇家而言,占点田地收点贿银,确实是不值一提。若要把你弄下来,这些事就成了大罪。若没有触及底线,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洪敏之的才干还是不错的,胆子更是不错。哥还要重用他好长一段时间。”至少要等变法有点成效再说。之后再看洪敏之识相不识相。封蔚心道。

余柏林一点就明。洪首辅变法之事人人皆知,他自然也知道。

虽然他所处的时空历史发展和如今不同,但变法一事,殊途同归。

洪敏之如今变法,正是余柏林所处时空经历过的,对土地税制一次非常重要的变法。

说简单点,就是废除苛捐杂税,将包括丁税在内的杂税并为统一的土地税,并且废除徭役,改为雇佣。

余柏林所处时空,这些变革措施经历了几次调整。洪敏之却直接一次性提出,让余柏林惊讶其才智之余,也为其胆量佩服。

每一条每一款,都触及了大地主的利益。洪敏之在先帝时期开始推行,新皇登基时,已经推行到全国,可想其能力。

听封蔚所言,新皇并不打算废除新法,而是准备延续下去。

余柏林对新皇再次升起一些好感。

以新皇身份,对前朝老臣心里不满理所当然。洪敏之作为前朝首辅,按理说不可能被新皇信任。

但新皇看重新法,继续任命洪敏之为首辅,并不以自己好恶肆意行事。仅凭这一点,新皇已经可以说是一个好皇帝。

至于之前用洪县令挑起洪何两家争端之事,那只是帝王权术。

余柏林也对洪敏之生出几丝好奇。听闻洪家排场夸张,家用奢侈。或许洪敏之的确私德有亏,但于公于国,功不可没。

若殿试金榜题名,荣登一甲,他有机会拜见当朝首辅,临听教诲,一定要用心看看,这是怎样一个有才之士。

封蔚又说了一些朝中其他需要注意的官员和家族的事,赵信和卫玉楠家里也在其内。

赵信不同于其他转型的勋贵,他家是真的书香世家,可追溯好几百年。中间有起有落有沉有浮,有入朝为官也有隐居在野,延续至今,在读书人心中地位斐然。

不仅如此,赵信一家还是武宗时期首辅,文宗时期虽然致仕,家中还有不少人在朝为官,和其弟子同窗,在朝中文臣中铺了一张很大的网。再加上赵家向来低调行事,文宗继位后主动退让,并不沾染权力职位,文宗为了面子和读书人中的名声,也得给几分面子。

所以赵家在何家最鼎盛的时候,也敢指着何家鼻子骂。

而卫玉楠也不简单。他家倒是勋贵,却是开朝勋贵,铁帽子国公爷。家中皇后王妃出了不少不说,更是常年镇守边疆,是晖朝一大战力。

卫家想来家人在京,男儿戍守边关,深得每一任皇帝信任。即使是文宗,也对卫家很是尊敬。

卫玉楠作为卫家难得的读书人,是卫家所有人的眼珠子。别说何家,连封蔚对他,也得客气几分。

“卫玉楠和赵信性格品行都不错,可以深交。”封蔚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不过这两人都和我不怎么对付。每次见面,这两人都会联合起来讽刺我。明明连举人都不是!谁给他们的胆子!好吧,现在是举人了。”

“真那么嚣张?不是说好的赵家和卫家很谦逊吗?”余柏林疑惑道。

封蔚摸了摸鼻子,哼哼道:“哥还是皇长孙的时候,赵信父亲教哥读书,卫玉楠父亲教哥习武。若不论身份,他们两算是我哥师弟。”

“噗。”余柏林放下酒杯,掩嘴笑道,“原来如此。”

看来赵信和卫玉楠和封蔚关系不错啊。只是以赵家和卫家与当今圣上这一层关系,先帝还不敢拿赵家卫家怎样,可见其底蕴。

“不过他们两结交你和我跟我哥没关系。”封蔚道,“除了我们家之外,没人知道你是我兄弟。”

余柏林心中涌出一股暖意。

和封蔚相处越久,余柏林被感动的时间越多。封蔚行为和他身份地位颇不相符,有时候太过肆意妄为甚至让人有些头疼。但他无时无刻不表现出对自己的亲近信任,让余柏林想要与其疏离几分,都不可能。

“他两确实不错,也有真才实学,我还是讨厌他们。”封蔚嘟囔,“虽然你可以和他们深交,但是还是要站在我这边。你可是我兄弟!我们两才最亲近!”

“好。”余柏林微笑。

封蔚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对。这下子二对二,卫玉楠打不过我,赵信说不赢你,我们两肯定获胜。”

说得好像你们见面就要打架似的。余柏林无语。

“话说回来。虽然何家嚣张,但那只是何家旁支,居然敢在主考官面前大放厥词,也太不会做人了。”封蔚又道,“以前何家嚣张,但何家小辈据说表面上还是挑不出错的。若何家新捧的一人是这幅德行,那何家已经不足为据。”

后继无人啊啧啧啧。封蔚高兴的灌了自己一大碗酒,成功把自己喝醉,余柏林扶他回去休息的时候,他还要出去打醉拳。

最后余柏林忍无可忍,一手刀劈在封蔚脑后颈,然后在王府侍卫惊悚的目光中,微笑的将人扔到床上。

“好好伺候,明早他若不肯喝醒酒汤,就来寻我。”余柏林掏出手绢,微笑的擦了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