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硬邦邦道:“微臣以为,赵大小姐一介闺阁女子,领兵赴边...恐怕不妥,恳请陛下三思。”
这老臣姓苟,品级还不及赵与衿高,人倒刁钻,还不满地看了赵与衿一眼。
其实他还想劝谏陛下广纳后妃,不可独宠皇后,但此话风险过高,他不敢说。
梅清竹眉一蹙,回头看萧珩。萧珩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淡声道:“哦?苟卿认为赵将军不应领兵赴边,赵将军你怎么说?”
赵与衿低哼一声,乜了眼那老臣,恭声答:“自古以来战场皆以强者为尊,微臣愿与老苟...不,苟老大人一战。”
“若苟老大人能击败微臣,微臣愿将机会让与苟老大人。否则...”
那苟大人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赵大小姐,在下年事已高,即便你获胜也是胜之不武!”
赵与衿嗤笑:“那在座诸位有谁能代替苟大人的,也可与微臣一战。”
苟大人气得直喘气。
谁不知道这个赵大小姐刚封将军那日,就当堂挑战反对她的诸位大臣,还将他们都打趴了?
她这样说,不就是想堵他的嘴吗!
“呵,”赵与衿微笑:“看来诸位均无异议。那么,微臣谢陛下天恩。”
萧珩含笑看梅清竹一眼,眼里写着我处理得不错吧快夸我快夸我,被梅清竹拧了一把。
......
又一刻钟后,早朝破天荒地提前结束。
陛下向来勤政,极少提前下朝。众臣暗自纳罕,却也不敢多问,只将原因归结到鼠辈头上。
一定是可恶的鼠辈分了陛下的心!
从某种角度上,他们想的倒也没错。梅清竹难得黏萧珩一回,他哪还有心思与那群大老粗议政,快刀斩乱麻将政务处理完毕便退朝。
谁知退了朝,梅清竹要和赵与衿她们说话,他又只能怨念地看着她离他而去。
暖阳下,陛下只能牵起还在怄气的廿七,一人一狗孤独地回到乾清宫。
路上还遇见了和赵与衿一块,被召到坤宁宫的孙韵宁。
萧珩对孙韵宁几乎已经没有印象,孙韵宁对他也不再特殊,只淡淡行了礼,便各自去了。
一进坤宁宫,便听赵与衿的笑声飞出来。
“你瞧瞧你瞧瞧,我这一身朝服威风吧?你如今当了皇后,可就不能拥有了~”
“呵,你再炫耀,看我不下一道懿旨让你和那郑公子成...”
啪,孙韵宁刚一踏入殿内,就见赵将军站起身去拧皇后娘娘。
“你个坏心眼的,再胡说看我不拧了你的嘴!”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哎呀真是的,瞧瞧,韵宁也来了,韵宁你来评评理,我说郑公子怎么就说错了?”
孙韵宁就笑了:“就是啊,如今咱们京城谁不知道郑公子心仪赵将军了?只不知赵将军何时肯松口呢?”
赵与衿刚封将军那会儿,郑韬便向她提了亲,只是赵与衿一直没肯松口定下来。
“哎呀,那个姓郑的...”赵与衿一哼:“等他能在我手底过五十招再说吧。”
“哎...我何时才能在那个姓赵的手里过五十招啊...”御书房,郑韬的哀嚎响起。
“陛下,您倒是小夫妻俩幸福圆满了,也给咱孤苦伶仃的兄弟支支招呗...”
萧珩看了眼不请自来的郑韬,摊手:“没招,这都是命。”
“呸!”郑韬低啐一口,暗暗嘀咕:“臭显摆。你有媳妇你了不起!”
萧珩却听到了,还扫他一眼,微笑:“不然呢?你怎么没有?”
“......”郑韬骂骂咧咧:“还不是你哄来的?呸,身为一国之君,却整日跟在媳妇后头哄媳妇...”
“朕是她夫君,朕不哄她,还让谁来哄?”萧珩不以为意:“你若有这悟性,说不准这会儿喜酒都喝上了。”
“陛下您说得倒是容易,姓赵的那厮心如铁石,我怎么哄嘛!”郑韬忿忿。
“心如铁石,也总有焐热的时候。”
萧珩淡淡的:“她喜欢的,她厌恶的,她在意的,她想要的,她的过去,她的所思所想,所爱所恨...你若能了然于心,还怕哄不好她么?”
“啧...”郑韬却听得啧啧有声:“瞧瞧,这哪是一位君王的模样?”
分明是个深陷爱河的邻家少年郎。
“我在她面前从来不是君王,而只是她的夫君。”萧珩看他一眼:“等你有媳妇你就懂了。”
郑韬:“......”
这兄弟是真没法做了。
忧伤的郑韬离开御书房,到底追妻心切,还真偷偷找上赵与衿的丫鬟,试图打听赵与衿喜好。
谁知赵与衿却以为他要使坏,给了他一顿好打。
悲愤的郑韬只得回府苦练武功,却又不慎摔破头,养了两月才好,这追妻之路是越发漫长了。
萧珩还不知道他的遭遇。郑韬离开御书房后,他便将寒露召来。
“你家主子今早为何忽然来太和殿?她歇息得可好?”
寒露回忆片刻,摇摇头:“回皇上,主子今早卯时便醒了,睡得不大安稳,似乎做了噩梦呢。”
萧珩思忖着,颔首:“好,下去吧。”
玉娘做了噩梦,莫非是心绪不宁?
她如今月份不小了,时常害喜,夜里也的确时常睡不安稳。
不行,他得想点办法。
他将上午的奏折处理完,唤李贵:“李贵,将朕先前那些画取来。”
......
日升日落,月上梧桐。
夜幕降临时,梅清竹踏着暮色回到乾清宫寝殿,就见灯下萧珩如玉修长的指节在纸上描画着什么。
灯盏静静发着暖光,轻纱一缕洒在他容颜上,有梦境似的温柔。
他抬起头,朝她一笑:“回来了?”
“嗯。你在画什么呢?”
他将画递来。
梅清竹一看,顿时一怔。
那是一片冰湖,湖边一对恋人并肩而坐,仰望着夜晚花火绚烂的天空。
“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除夕呢...”她呢喃。
画中仅有两道背影,但她的衣饰却画得十分细致。当日她穿的衣裳,他竟还记得。
他又递来一幅画。
是他平乱归京那一日,她在月时楼上远望他,透过重重花雨。
还有一幅。
是初相识的第一个七夕,她站在菱花灯下看诗,而他站在人群中遥望着她。
一幅一幅,从初见,到大婚,从今生,到前世,一直到他们前世今生真正第一次相遇的千秋湖畔。
那一日她穿着湖蓝色襦裙,一枚素银钗,分明是素淡无光的模样,在他笔下却美得仿佛在发光。
一笔一画,分毫不差。
她没想到他也记得与她初见的黄昏,记得她初见那天的模样。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将她悄悄放在了心上,就像她将他藏在心间一般。
“近来我一直在画这些画,我想...将我们在一起的时刻画下来。”
他声音温软,凝视她,瞳眸灿若静夜星空:“这样,当我们老了,还可以翻看这些画,坐在炉火旁,一起回忆曾经。”
“你喜欢吗?”
她只觉鼻尖一阵发酸,放下画,紧紧将他抱在怀里。
“喜欢...喜欢极了,珩郎。”
“你怎么总是这样好...好喜欢好喜欢你。”
桐花摇落,梦有花香。那夜梅清竹拥着他,一觉睡到天亮,再未梦魇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