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着鹤是让意识自己抓阄的?”
“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吧。”
说着说着,总觉得有些变了味,怎么越说越像古代陪葬的人呢,断代绝后,最好还是青年人,差不多每一条都符合。自己在想的时候,还没能想得这么通透,但一讲出来,似乎一些看不见的绳结就倏忽解开了。
秦初一跟我也有一样的看法,仔细想了想,突然一拍脑袋,圆瞪着眼睛看着我说道:“你说,该不会是在十三陵吧……”
我蓦地一惊,突然感觉脑袋里有个东西被击中了。这个推断,好像有几分道理。帝王陵墓附近,肯定有殉葬坑,所以我们现在,要扛个锄头跑到十三陵景区去挖土吗?就算不被警察保安逮起来,也会被当做神经病吧……
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差点没笑出声。
“我说,你严肃点啊。”秦初一倒没觉得有多么好笑,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脑门,“十三陵的殉葬坑也就那几个,都已经被挖出来保护起来了,鹤应该不会挑这么显眼的地方吧。”
也是,如果真这么简单,未免有点太仓促了。不过既然想到了十三陵,方向说不定对了,试试看能不能继续深挖。
“十三陵那里,除了帝王陵墓还有什么?”我突然问道,“我的意思是,风水怎么样?”
秦初一本来皱着眉头的身体突然坐了起来,打开手机开始搜索:“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先看看啊。”
网页上是这么说的。十三陵始建于永乐七年,也就是1409年。为了求得吉祥的墓地,明成祖召集了很多风水师。最后在昌平境内找到了一大*片山地,经过朱棣的亲自勘察确认之后,封为“天寿山”。之后十二代明朝皇帝都陆续把自己葬在了这里。
但现在有很多风水师提出,十三陵的风水并不好,甚至有些“大凶之兆”,但世世代代的人,知道皇家陵墓葬在这里之后。为了讨得后世后辈的大富大贵。有些人肯定会钻空子在附近葬自己,也算沾沾“龙气”。如果这个时候正好有个年轻人暴病而亡,被家里安置在附近。那可是大好不过的。
所以鹤找的那个人,不在十三陵,也有可能在其附近。
“那能不能查查都有什么人葬在附近?”我把头凑过去,盯着手机莹莹的屏幕问道。
秦初一摇了摇头。一手伸过来很自然地摸了摸*我的头发:“古代不比现代,葬在哪里不可能告诉别人。一般只有自家人知道。要是被别人改了风水,那可就坏大事了。”
确实如此。我有些黯然,假如不能从互联网上查到一丝半缕的消息,光凭脑子去想。除非把整个北京市都翻个底朝天,休想找到那个目标人物,这样一来。事情就大了。
这一天折腾的也够厉害了,脑细胞死了不少。我弓着身子躺下,脑袋搁在秦初一的手臂上,隐隐感觉他胳膊微颤,似乎还在不停地滑动手机。
“都说网上找不到了,你还在看什么啊?”我闭着眼睛,话语间都没什么力气。
“资料,”他自顾自地说道,低头吻了吻我的头发,“你先睡吧,我再看一会儿。”
眼皮实在太重了,我鼻子里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发出声音,轰地一下就睡死过去。如今的睡眠一天好过一天,连梦境都没什么了,真不知道这是好事好事坏事。
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身旁的人不停地在动,一会儿上床一会儿下去,被子几次掀开再合上,重复几遍之后,我有些难受,眯眼看了一下边上的秦初一。
奇怪,人呢?
一摸空,心跳像是漏了半拍,赶紧睁眼起来,看到他正端端正正地坐在边上的写字台上,手机搁在面前台灯坐上,一边埋头写着什么东西,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我拿过床头柜上的衣服披上,没敢穿鞋子,怕惊着他,踮着脚尖蹑手蹑脚地往写字台那边靠。秦初一写得认真,还真没发现我已经醒了。过了一会儿,突然搁笔,回头对我笑道:“醒了啊。”
我停下脚步,发现自己贼眉鼠眼的小表情正好从手机屏幕上反射*出来。
他的双眼满布血丝,红的像个兔子,黑眼圈也起来了,他皮肤白,一眼就能看出来。我心疼,拉着他道:“先睡一会儿吧。”
他反手攥*住我覆在他手背上的手:“我不累,我再写一会儿,快有头绪了。”
抬头看写字台上的白纸,上头用黑色签字笔零零碎碎地记着一些字,乍一眼看去像是名字,一个个竖向堆叠起来,排成了一个纵列。但名字没那么长,应该是书名之类的,中间还穿*插着箭头一样的符号,颇有些逻辑思考的痕迹,但好些字上面都划了横线,已经被排除掉了。
“这是什么?”我指着上头一排名字问道。
秦初一放下笔,背靠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哪些人埋在天寿山附近这些网上不会直接告诉你,但总会有记录,毕竟这里是皇陵龙脉,能葬在这里实属不简单,肯定是风水先生特意找的。所以我决定,从风水一脉开始找起。”
听着颇有道理,我突然来了精神,拉了张凳子坐下听他继续讲。
“我们秦家是从我爷爷秦三友那一代开始入行的,在风水这一界里头算是晚辈,跟那些大家比起来不成气候。清朝至近代交界的时候,兵荒马乱,百姓流离失所生病死亡的多,战死沙场的也多,所以有一阵子风水先生一窝蜂全都涌了出来,看风水定穴位,鱼目混珠真假并存多之又多。”
“明朝鼎盛那会儿,百姓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往皇陵那里靠。后来清朝入关,明头上没做什么。但私底下屠城什么的多有之。虽然明朝灭亡,似乎有些晦气,但百姓还是百姓,谁做过皇帝谁就厉害,所以这个时候往皇陵边上靠的就多了。”
风水师里头,大多是师承的,有些徒弟很认真。把师父的一言一行都会记在本子上。后来便可编纂成一书,大圣之人孔子的《论语》就是这么来的。所以秦初一现在在网上找的,就是那些时间大概在明清之间。风水先生的手记,里头极有可能会有我们要的线索。
“可惜啊,找了一圈,不是已经被后人篡改过。已经成了志怪的小说,不然就是已经失传散轶。博物馆里都只剩下残卷几张了。”
我把那张纸拉到门前,眼睛大致扫了一遍。确实,这些书的名字大多没有听说过,要是真有。肯定也被后人藏起来了。毕竟国家有几年在文化上的侵蚀,很多有价值的东西都已经流失毁坏。
我看了一遍,心下觉得没什么意思。又推了回去。可刚推到一半,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拉过来再次放到了跟前。
“怎么,有认识的?”秦初一转头看我,我却没有搭话。
照理说,这些书跟我都没什么关系,我不应该有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就像那颗珠子,明明藏在一堆石头里,我就是能感觉到它的存在,而这些杂乱的书名之中,也有一个像一双无形的手,攥*住了我的衣领,像是在说,你仔细看啊,我不就在这里吗?
对啊,不就在这里吗!我一下兴奋起来,拿起桌上的笔重新在边上誊抄了一边。那是个已经被秦初一划掉的书名,上面三条杠像是急于判命,将名字拦腰切断。
秦初一凑过来,顺着我的笔划一字一字地念了起来。
“惠……氏……怪……闻……集……抄?”
“对,就是这个。”我问他,“这本书是什么来头?”
说来话长,秦初一简略地跟我交代了一下。
这个惠氏,全名惠友芳,上一代跟秦初一家一样,算是半路出家的风水先生,人称算命惠三。这个惠三有记录的习惯,搁到现在就是喜欢写日记,今天驱过什么鬼,明天要去哪家看风水,都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后来惠家家道中落,子未承父业,反倒是拿出老父亲的手记稍加修改誊抄了几份拿去市面上卖,用以维持生计。
惠氏的这本书里头,有一卷名曰“藏论”,为了不跟东晋郭璞写的《葬经》冲突,谐音化字地改了。这一卷就是老惠毕生给人看风水留下的日记,跟我们此次的目的十分契合。
“这个书当时也算是小有名气,很多人如厕饭后都看着玩,但看一遍也就当看过了,要不就折在灶膛里,要不就垫在书桌下。不是我说,网上有些人说家里曾经见过那些书,故事是好玩,但是文笔实在是差,看不下去啊。”
我缓缓地点了点头,认同了他的说法,眼神还停留在那几个字上。不对不对,不可能,我绝对在哪里见过。
绞尽脑汁,忽然之间有一个画面在眼前一闪而过,速度太快了,我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过去了。
不对不对,再来一遍,我可以的……
我把纸笔放下,两腿曲起搁在凳子上,头整个儿埋进了膝盖里。秦初一刚想问我,我抬手阻止了他。
让我好好想想,我一定在哪里见过……
“吴氏书斋!”我大声一吼,因为激动,胳膊都有些颤抖,两眼像是看到了金子一样闪闪发光,秦初一愣了三秒,还没反应过来,隔壁倒是有了声音。
“大半夜的,谁不睡觉了啊!”接着,是笃笃笃三下重重的敲墙声。
我斜眼一看,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但丝毫没有困意,那层蒙着沙土的小秘密,已经一点一点被我挖了起来,就等着第二天连根拔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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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厂的营业世界大概是从早上九点开始的。一来找到了突破口,而来也不用起太早,终于睡了这几天最安生的一个觉,连起床的时候,身体上感觉都充满了力量。
总以为我们是这儿的头一波人了,但进去的时候,已经三三两两不少人在走动了,这儿一聚那儿一团的,摇头晃脑啧啧有声。我们没心思去看边上的热闹,直奔吴氏书斋的那条巷子。
吴氏书斋不在琉璃厂大街上,要稍微拐进去一个小弯,类似巷子一样的地方。这里头的人比大街上的上,自然开店也晚一些,不少店家打着哈欠刚拉开推拉门,就看到我们俩急吼吼地往那头赶。
“老吴那家没开门呐!”边上的店家看我们赶得及,好心提示道。
奇怪,他们怎么知道我们要去老吴哪里?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上头是昨天秦初一理出的书目,边上是我誊抄的惠氏怪闻集抄几个字,上头圈了好几个圈,再一个箭头打到另一边“吴氏书斋”几个字上。
隔着这么远,一眼就能看到我纸上写的东西,这些琉璃厂的老板眼睛可真是毒的很。我一边道谢似的朝他笑了笑,另一边把纸对折,塞进了包里。
时间接近九点半,吴氏书斋门口依旧雷打不动的闭门。正巧对面巷子附近有个小超市一样的店面,门口还有卖早饭的,我和秦初一走过去买了两个特色烧饼,顺势在店门口支起的小板凳上坐了下来。烧饼是油酥火烧,一口咬下去喷香,秦初一吃的更快,三两下就不见了。
他看我吃得慢,指了指里头的超市:“我给你买瓶水去。”
过了几分钟,就是不见秦初一出来。我心说买个水都能买这么久,该不会是细皮嫩*肉的被人给拐了吧。站起身正准备去找他,赫然看到斗大的小店里,一个木棍露了出来。
大白天的,关门打狗呢?我有些忐忑,又坐了回去,直到看到秦初一那个家伙扛着把锄头悠哉悠哉地走了出来,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你……这是去种地?”
秦初一霍霍了几下手里的锄头,冒出两个字:“倒斗。”
刚吃下去的早饭差点没喷出来。琉璃厂这边的摄像头极多,你一个人扛着锄头还嚷嚷着要去倒斗,真不怕民警把你给逮了。刚想说他两句,他指着对面突然开口。
“呐,开门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