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郑重地说:“吴小姐,这事回家再跟你解释,我们再不快一点就来不及了。”
我刚想问什么来不及了,但是看他紧张的表情,也就没敢多问。
我们一瘸一拐地来到那座低矮的木屋前,陆遥熟练地在屋子的锁芯里倒腾了几下,门就开了,屋子里明显比外面暖和多了。木屋里放着一张单人床,一个不大不小的木桌和一把椅子。门的对面,有一扇窗户,紧紧地关闭着,看上去似乎很久没有开过了,积了一层厚厚的灰。整个木屋只有二十几平方,放了一些东西后就有些拥挤了。陆遥示意我坐在床上,自己拉过放在桌边的椅子,脱下我的鞋子帮我揉着脚踝。
“问题不大,稍加休息就好了。”说完,他帮我把鞋子穿上。
我看着这狭小的木屋,心里满是疑问,不禁说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我这么问,他沉默了一下,继续道:“吴小姐,你现在看到的我,是现实中那个我残存的意念。现实中的那个我,应该已经不堪入目了吧。”
“自从博物馆那件事情之后,这个梦境就产生了。你所认识的那个陆遥,被分成了两个体,一个实体,就是现实中的我;一个意念体,就是现在的我。我的实体跟你讲过,梦境是一片黑暗看不真切,确实如此。你现在看到的皑皑白雪,只是其中一部分,到了一定的时候,你就会看到另一个黑暗的世界。一旦到了那个时候,你要记住,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千万不能打开这扇门。”说罢,陆遥指了指木屋的门。这门看上去似乎经历过不少的撞击,显得有些不堪重负。
“黑暗的世界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能开门?”
“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他话音还没有落下,外面的天空骤然开始变暗,如同暴风雨即将来临前般,阵阵黑云压了下来。看到这个场景,陆遥赶紧把桌子和椅子都紧紧地抵在门后,自己则从墙角的拿出一根手臂粗细的木棍,紧张地看着窗外。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吸引住了,好奇地跟了过去。他示意我不要出声,不论看到什么都千万不要喊出来。
天地间渐渐变得一片漆黑,持续飘飞着的雪也逐渐停止了,周围依旧静得出奇。我用手指擦去玻璃上的一小块雾气,瞪大双眼看着窗外的景象。在这种坏境下,我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就像是在担心自己的声音,会吵醒外边沉睡的野兽一般。
“来了。”陆遥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天地间应声发出了一阵毛骨悚然的声音。
沙沙……沙沙……
这种声音听起来就像是皮肤在雪地上摩擦而产生的,夹带着雪地的寒冷,直透人心。
这沙沙声越来越接近木屋,听起来就像搁着头发在挠头皮,我的鸡皮疙瘩立即起了一身。紧接着又出现了无数沙沙声,似乎都围绕在木屋边上。此起彼伏的声音充斥着我的耳膜,我的耳朵就像是受到了凌迟,持续地发出嗡鸣声。
就在我皱着眉头堵住耳朵想摆脱掉这声音时,一张空洞的人脸猛地贴在了我所在的那块玻璃上,刚好跟我四目相对。他的脸煞白,眼睛又黑又圆,超出了正常人的尺寸,嘴巴不自然地向外大张着,就像在惊声尖叫,但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与此同时,他的眼睛和嘴巴里同时流出了黑色的液体,划过惨白的脸庞,留下一道墨渍样的痕迹。这猝不及防地恐怖景象让我不禁想要喊出声,幸好陆遥及时在我背后捂住了我的嘴巴,我才冷静下来。
“害怕就不要看了,闭着眼睛过一会儿就好了。”他在我耳边轻声说。
听完这话,我颤抖着闭上了眼睛,沙沙声没多久就消失了。放松下来的我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腔里持续不断地强烈心跳让我感觉有些窒息。
“嘭!”
嘭!
还没等我缓过劲儿来,突然一声重重的撞击声打在了木屋的门上,吃力的木门被撞得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我似乎都能感觉到木质纤维断裂所发出来的撕裂声。我整个人都感觉快被这撞击声震下床来。一下又一下沉重的撞击让木门似乎有些吃不消,就快要被撞开了。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陆遥手里的木棍也握得更紧了。
不知为何,撞击木门的声音再一次中断,转而又出现了沙沙的响动,围绕在屋子外边的怪物似乎在移动着。紧接着,整个木屋从上到下都发出了剧烈的撞击声,嘭!嘭!嘭!我感觉整个屋子都快要倒塌了。我在心里不停默念着要相信自己要相信自己,一面紧紧地抓住背后陆遥伸过来的手,蜷缩成一团。积在屋子上的灰尘被震得抖落下来,霎时间屋子里弥漫起一股难闻的味道。
撞击声和沙沙的响动持续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我在这一个多小时里不知道是困了还是晕了,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天地间已经恢复了一片雪白,一片一片晶莹的雪花再一次从灰白色的天空中飘落下来。比起夜晚的那种叫景象,现在的雪景简直就是天堂。
一旁的陆遥看到我醒了过来,终于抽出手伸了个懒腰。我这才发现他灰色的羽绒服披在了我的身上,为了让我感到暖和一些,一直都保持着环抱住我的姿势,现在终于能放松下手臂了。我尴尬地干笑了两声,看着只穿着薄薄牛仔衬衣的他,把羽绒服递了过去。
“刚才发生了什么?”我一边问,一边抓起床上的床单,披在了自己身上。这样的环境下我不知道他如何生存下去的,一个人在这里肯定很孤单吧。
“外边的那些东西,你也都看到了吧。”他蹲下身子,把鞋带系紧了些。“那些东西似人似鬼,一到黑暗时刻,就会朝着木屋涌过来,他们的目标就是我。现在看来,他们应该也发现你了。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但肯定不是想进来跟我们唠嗑。”
我看着他穿戴整齐,似乎是要出门。“你要去哪儿?”我问。
“一直躲在这里总不是办法,何况每一次这样的攻击之后,木屋的面积都会缩小一些,我怕最后我们俩都会死在这些鬼怪手里。”说着,他往窗外看了看,确定了一下安全性,“白天我一直在四周寻找突破的办法,你看到远处有一座山是吧,我们要到山的那边去,那边应该没有鬼怪。”
他说完,就要出门。我赶紧跟了上去,表示要跟他一起出去看看。他一开始不同意,但同样担心我一个人在木屋里会不会出事情,就允许我跟他一同出去了。
我们俩撑着一把伞,往远处山的方向行走着。一路上什么东西也没有,只有皑皑的白雪和零星的石头。陆遥每走几步就丢下一块石头,每丢下一块就观察一下前一块的方位,确定自己走的是直线。他说我之所以被同一块石头绊倒,是因为这里大片的白色让我产生了视觉偏差,不知不觉就走成了一个圆,所以绕到了原地。
走了一会儿,我感觉远处的雪山离我们越来越近了。突然,陆遥一把抓住了还在前行中的我,示意我停下,我这才发现面前出现了一条深沟,如果不是他提醒我,我就踩下去了。深沟直直地横在我们面前,两头都看不到边。与其说是深沟,不如说是悬崖,因为脚边滚落下去的雪渣,丝毫没有停下来的痕迹,直直地坠入了崖底。悬崖下升腾起一片白茫茫的雾霭,就是这雾霭让我分不清是在陆地还是空中,差点掉落下去。天生怕高的我,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就是这里。只要想办法跨过去,咱们就有救了。”说完,他蹲了下去,在悬崖边摸索着什么。
“这条沟壑这么宽,我们怎么过去?”这样的宽度直接跳过去肯定是不行的,除非用绳子之类的东西做一条索道,才有可能过去。
“用这个。”说着,陆遥伸手抓出一条东西,我凑近一看,竟然是一条小臂粗细的藤蔓。藤蔓呈现出黑绿色,不太像是冬天里存在的植物。“这些藤蔓很粗,只要把它们弄下来编成绳索,相信我们可以过得去。”说罢,他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柴刀,用力往藤蔓上劈下去。
不知道是柴刀不够锋利,还是藤蔓太过坚硬,无论陆遥多么用力,他始终无法砍下那根藤蔓。我看他吃力的样子,跑上前去准备帮他。
“让我试试。”说罢,我接过陆遥手里的柴刀,砍向那根藤蔓。到了悬崖边,我恐高的感觉愈发强烈,我拼命让自己镇定下来,伸手去摸那个蔓枝。那些蔓枝像锁链一般,缠绕在崖壁上,成片都是。我刚想下手,却不曾想那根蔓枝突然像活过来似的窜了起来,缠绕在了我的手臂上,把我往悬崖下拖拽。恍惚间,那根粗黑的蔓枝似乎变成了一条黑蟒,我甚至都能感觉到鳞片在我手臂上滑动的感觉。
陆遥见状立即从背后抓住了我,抵挡住了藤蔓的拉力,我们就这样跟那蔓枝僵持住了。我伸出另一只手拿过柴刀,狠命砍了下去。柴刀刚一碰到它,那蛇一般的藤条啪地一下就断了,在雪地上扭动了几下就僵住了,瞬间失去了活力。
蛇一般都是有灵性的,特别是在这种环境下。一种不祥的感觉在我的心里油然而生,但陆遥却丝毫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妥,为我能砍下这些藤蔓感到十分高兴。我勉强砍了一条之后,便说想回去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我心乱如麻,刚刚砍下枝蔓的情景历历在目,我总觉得哪里有问题。身旁的陆遥看着我砍下的藤蔓,似乎异常的高兴,并没有发现我的愁容满面,我甚至感觉他带我去悬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去砍那些藤蔓。
“我们快走吧,过一会儿黑暗又要来临了。”他看着手里的蔓枝,嘴角微微有些上扬,兀自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