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丘不想收这份钱,甚至还想把那个轮椅还给他,但是这么多年了,哪能撇的清,该还给他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当何宇飞说出这番话,他心里突然对“兄弟”的含义有了更多理解,也重新审视了一下眼前的发小。
“你想用钱收买我,让我闭嘴是吗?”鲁丘直视着何宇飞的眼睛。
知道惹了大祸,眼前的傻兄弟并不领情,何宇飞急忙想办法补救。他把捏着银行卡的手收回来,直接把它掰断扔在了地上,火气看起来比鲁丘还大。
“去TM的,我就不该开这家公司,妈的,赔个倾家荡产不说,还失去一个我最要好朋友的信任。”何宇飞彻底疯狂起来,把T恤也脱下来往地上一甩:“我TM这是怎么了?鬼上身了吗?做这些事情。鲁丘,我不干了,这事我不干了。”
“你怎么了?”鲁丘直接懵了,开始怀疑自己刚才想法的正确与否。
何宇飞拉起鲁丘的手就往村里走,眼睛里泛着泪花,一副无比委屈的表情:“鲁水娃,宋一一在五哥家,咱们现在就去找她,把事情说清楚。见义勇为的人是你,不是我,我是假冒伪劣的冒牌货,这总行了吧?这样你就不担心我不还钱了,也不用担心我收买你了。”
鲁丘摇摇头挣脱何宇飞的手,捡起地上的T恤递给后者:“别这样,我相信你就好了,和他们说了你还怎么做人?”
“不用你去说,爷爷去说就行,刚才我还碰见他了,把我狠狠教训一顿。我错了,真的错了,就像爷爷说的,我欠债关你什么事,关人家宋一一什么事,干嘛要把你们扯进来。趁早说清楚,要不然我非得内疚死。”
拍了拍何宇飞的肩膀,鲁丘坐在桥头的一块石头上:“也不完全怨你,就像张斐说的,全是巧合,然后我们都作出了自己的选择。我希望这个选择是对的,至于爷爷那边,我会去说,事情不会败露的,放心吧!”
“放心,鲁丘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后悔这次选择。我一定创业成功,然后回到村里和乡亲们一起致富,把你还有五哥,五妈,还有马胖子他们都带起来,咱们一起享福。”
虽然是一张空头支票,但是善良的人最易被骗,鲁丘还是笑了:“那我们哥几个就看你的了,就属你有本事,能闯荡,我们能指望的也只有你了。”
“没问题,咱们是兄弟,是发小,你不指望我指望谁?”何宇飞的眼泪瞬间消失,笑容说来就来。
“只是别再给我钱了,不然我会有罪恶感,我能把这份荣誉送给你,但不能卖给你。”
“懂!懂!”
天空中没有月亮,只有一群繁星在互相眨着眼睛,它们议论着世间的是是非非,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像极了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有些道理不是不懂,有些事情也能想透,有些情感总得控制,但是事到临头都泥足深陷。
之后几天,何宇飞离开了柳泉村,有了大笔资金的注入,他又可以施展拳脚、翻江倒海了。至于和宋一一的事情,他发现越用力越适得其反,干脆放开一段时间,以消除负面记忆重新树立一个形象。
这几天,柳泉村的村民们发现一件怪事——鲁放开始上街了,虽然话还是那么少,但是脸上的笑容从来没有断过,时不时在人们聊天中间插上一嘴。
这天傍晚,早早吃过晚饭,天还没黑,街头的槐树下又聚集了一帮乡亲。他们的聊天内容比想象中广泛,不仅有地里的庄稼、吃穿用度等身边事,还包括国内、国际时事,过去的那些历史点滴等等等等。
当然,无论聊什么话题,农民都有他们聊的方式。
“美国,古巴建交了,刚才听戏匣子里说的。这国家和国家之间的事也跟闹着玩一样,恼了你动我一下我挠你一下,觉着对自己有利了又往一块靠,没什么真事。”
“嗯!有时候没嘛真事,可是有真事的话那就是大事,古巴危机知道不?差点就动原子弹,那玩意可不是闹着玩的,炸一下得死好几个村的人,都绝户了。”
这时,总有一些学识“渊博”的人纠正:“好几个村?一个县都没了,就俩原子弹下去,日本立马投降。听说美国的原子弹能毁灭世界几百次,原来苏联更厉害,能毁灭几千次。打起仗来,人命不是命,金子也不是钱。”
“说起打仗来,还得服***,两万五千里长征,一般人做不出这事来。”
“那是,小米加步枪,不光把国民党反动派赶到了台湾去,还把美国打服了。”
“哪有那么容易打服,上甘岭战役死了多少人?人渴得都能喝尿,一个苹果分给十几个人吃,忒惨了。”
……
大家天马行空聊的正起劲,鲁放被人推着从胡同里走出来,推他的正是宋一一。
“都吃了?”鲁放硬着头皮打招呼。
大家一愣,但是很快回应过去,然后直勾勾看着鲁放还有他后面的宋一一,吃惊的同时心里也做着各种猜测。
这时,一旁笑而不语的老革命站起来,走到鲁放身边摸了摸他的头:“这就对了,多出来透透气,家里待时间长了容易闷坏了。一一,你说是不是?”
“是,是,爷爷说得对,鲁放以后会经常出来的。”
这时,大家才发现老革命在,起哄让他讲讲抗美援朝的经历,一副绝不放过的样子。
老革命笑着说道:“牙都不齐了,说话漏风,讲不真楚。不过这些事我都说给孩子们了,小五子就知道不少,怎么样?小五子,你替爷爷讲一讲,说一小段故事就行。”
“好好好!”宋一一后面鼓着掌。
“好吧!”鲁放决定挑战一下:“爷爷,我就讲长津湖一战吧!不知道大家知不知道爷爷脚上少三根脚趾头,就是那场战役冻伤的。当时爷爷是从海南岛直接去的朝鲜战场,身上的单衣都没来得及换,一场寒潮下来,除了所谓的‘联合国军’之外,最大的敌人就是寒冷……。”
虽然不是这些乡亲平时的聊天方式,有点文绉绉,但是鲁放看的书多,讲故事能力也不差,大家就像听评书一样被吸引过去。
一段故事讲完,得到大家的热烈掌声,很多人还让鲁放多出来讲故事,说喜欢听。
鲁放看看身后的宋一一,再看看旁边的爷爷,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西方的最后一抹晚霞照过来,每个人脸上都映着一层金色光辉,定格在柳泉村的一颗老槐树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