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复在医院里狂奔,喉咙像火烧一样大口吞吐着粗粝的空气。
他太累了,终于疲倦地跪下,额头也抵在了地上。
刚保释出高帅,他就接到电话,说是让他来认尸。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到了王萌。
在想到有可能是王萌出事的时候,他的嗓子像被火车在持续碾压一样痛得透不过气。
于是他明智地自我打消了这个令他难受的想法,他告诉自己一定是医院的人搞错了。
他匆匆别过高帅,超速开车去了医院。
遇到红灯,他一脚油门踩下,必须要在惊险中历一历他才能确定自己还活着,还能呼吸。就像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持续跑那么久,来回的,无意义的,自我惩罚地跑了那么久。不让身体达到极限,就释放不出囚在心头的那个悔字。
红颜知己的电话打来,突如其来地勾起他的厌烦情绪。他从没有这么讨厌听到美女们的召唤,他从前都是很喜欢,很兴奋的,今天是怎么了?
来到医院后,他还算镇定地对护士微笑,语速不快地询问医生。
可漂亮护士们都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令他莫名火大。很想大声吼她们,骂她们“贱货”,赶她们消失在自己眼前。
还好理智阻止了他。他跟着医生去认尸,看着尸体从狭长的冷柜里拉出,带着冰寒的冷气。这一瞬间他就像是落在了海里,周围没有可攀附物。
心脏也被冷气揪住,拎上拽下地折磨。说不出是痛,还是闷,总之很难受。
那股难受还会传染,直冲到鼻梁上,麻麻痒痒的。可他打不出喷嚏,忍得酸楚。
那阵酸楚刺激了眼睛,他连忙捏捏鼻子,抬起头看天花板,闷着鼻音对医生说:“有点热,这里有点热。”
他的眼睛都冒汗了。
“李先生,要不等一会儿再……”医生小心翼翼地建议他,企图给他更多的适应时间。
他忽然觉得好笑。自己是谁,王萌是谁。她活着的时候他就没怎么在乎过她,她死了自己会那么手足无措?
“不用,现在就看。”他坚持道。
“李先生,你最好做足心理准备,尸体出了很严重的车祸,体表百分之八十以上都被毁坏。要是实在认不出……”
“我现在就要看她!”李复突然失控地大吼一声,终于把心口的那股滞涩,鼻梁上的麻痒,眼眶的沉重都释放出了一些。
医生没有跟他计较,他已经见惯了情绪波动这么大的病人家属。他恢复冷漠脸,拉开了尸体上盖着的白布。
血肉模糊的尸体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了的红裙子。
李复的双眼一下子烧起来,烫得挤出了自救的水汽。水汽越结越大,滚落在他一辈子最爱的脸面上。
“我只给我老婆买过一条裙子,她没说过喜欢,可我经常见她穿。我给她的家用费不少,可她还是舍不得换一条新的。不,好像她柜子里有新的,但她都不怎么穿。真是个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