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山。在简易的竹屋前,萧寂一身白袍,正迎风而立,看着远处的夕阳,俊美的轮廓完美犹如雕塑。他的目光淡然,却带着一丝说不出来的眷恋与那淡淡的失落。
他,完成了他最后的使命,把她的女儿带出了皇宫,留在身边学艺,而他,也在那一刻开始,已经远离她的生活,在她的身边消失。按照师傅留下的遗言,他已经完全完成了师傅与祖师爷的没有完成的事情。接下来,他只要在君山,把她的女儿抚养成人,就可以了。
而对于祖师爷为什么在百年前就已经知道她有一个女儿,为什么要他这样做,这一点,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终于可以放下了一切,放下了那颗爱她的心,而默默地完成了祖师爷的遗言。
想起初次与她见面,她身穿男装,却美得令人惊讶,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他那颗一直淡泊的心,就已经为她而心动了罢?后来到凌封县,他明知他不能爱人,却仍然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而固执地爱上了她。
在凌封县的那段日子里,他对她那时时不由自主露出来的小女儿娇态,心动不已,甚至那颗一直不知情为何物的心,会因为她的一颦一笑而微微荡漾。
一直到李文轩的出现,他才犹如被雷击醒,李文轩的出现,提醒了他一个事实,她,终究只会属于李文轩,那个俊美得令人嫉妒,出身高贵的男子。既然李文轩已经追到凌封县,那么,就是他该离去的时候,可是,当他听到她在房里与李文轩的争执,他终究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刻意走了进去。
但是,在踏进那间房的瞬间,他却后悔了,因为,他所看到的一切,就像是夫妻二人在赌气斗嘴,是的,他们本就是夫妻,即使她已经被李文轩休弃,她是将来,仍然是注定是他的妻子他的王妃!所以,他黯然地退了出去。
可是,即使是如此,当站在门外的他听到她赌气地说出她喜欢他的时候,他的心,仍然是不能抑制地剧烈地跳动起来。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再次不顾一切地走了进去。
当他看到她脸上那红肿的掌印的时候,他的心里竟然有着无法形容的愤怒,他几乎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欲向李文轩出手。而很快,他的怒气却因为她那突然的举动而消失了,他没有想到,她会当着李文轩的面,扑到了自己的怀里。
感受到她那娇小的身躯在无助地微微颤抖,他知道她在哭泣,他很想温柔地拥住她,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去安慰她,但是他强忍住了。他刻意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但是,他那因为激动而剧烈跳动的心,却早已经出卖了他。
他的举动惹怒了李文轩,他不应该这样的,他不应该出现,但是,他却仍然是这样做了,他没有推开她,因为,他心里不舍。明知他自己这样做,会令她与李文轩的误会更深,但是,他却仍然是自私地这样做了。最终,李文轩负气而去,但是,她的眼里却有着明显的失落。她心里终究是爱李文轩的,只是,也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罢了。
她眼里的失落,令他心疼,他想安慰她,可是,却最终还是只能够黯然地离开,因为,他知道,她,终究不会属于他。他以为,在凌封县一别,他的心里就可以渐渐淡忘她,但是,他却错了,他聪明一世,万事俱能够推算出来,却唯独不能看清她的命运,也看不到自己的。
而对她的那一缕情丝,却开始紧紧地缠绕着他的心,他越是想忘记,却越是缠绕得更深。再次在君山相见,护送她来的人正是李文轩,但是,此刻,她与李文轩已经明显地俩情相悦,他只能够黯然地看着她,并默默地把心中对她的那份情,深深地压在心底。
他知道,他与她还会继续见面,一直到她真正地回到李文轩的身边,成为他的皇后,他的使命才会结束。尽管,知道她爱的不是自己,但是,他并没有后悔,在后面与她在一起相依为命的五年里,是他这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光。
他知道总有一天,她会按照命运安排的轨迹而回到李文轩身边,成为他的皇后,但是,他能够默默守护在她身边五年,他已经满足了。那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当李文轩寻到他,他就明白,她是时候回到他身边了,所以,他选择了默默离去,在离去的那一刻,他流下了,他这一生唯一的次痛苦的泪水。
当那冰凉的泪水滴落在他的手背,他这才发现,她已经完完全全走出了他的生命之外,回到了真正属于她的怀抱。她不再需要他的呵护,因为,她有她所爱的人为她遮风挡雨,她不会再受到任何一点的委屈。
夕阳渐渐落下山脚,在西方的半空中,堆满了灿烂的晚霞,那七彩的光芒,照在萧寂那挺拔的身躯上,犹如他对她的爱一般,美丽得眩目,却犹如流星一般一闪即逝。留下的,只是他脑海里那些曾经美好的回忆。
看着天边那犹如火一般的晚霞,萧寂唇边露出了一抹淡然的笑意。身后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具软软的,小小的身躯扑到了他的怀里。萧寂轻轻把那小小的人儿抱起来,轻柔着她那柔软的发丝,柔声道:“若儿,你怎么起来了?”
李若双仰起小小的脸蛋,睡眼松懈地看着萧寂,奶声奶气地问道:“师父,你在想什么?是在想若儿么?”
萧寂哑然失笑,他轻轻揉着李若双的头发,笑道:“师父在想一些事情。”
冷如双歪了歪小脑袋,露出了一个似懂非懂的表情,然后转头向远处看去,伸出小小的手指着远处那灿烂如火的晚霞,大声道:“师父,你看,好漂亮!那是什么?是云么?”
萧寂俊美的脸上扬起了一抹笑意,轻声道:“若儿,那是晚霞。”
看着李若双那小小的被晚霞染红的小脸蛋,萧寂心里忽然豁然开朗,李若双并不像她的娘亲,反而比较像李文轩,而她唯一像伊文思的地方,是她的眼睛,她那双大眼睛里,有着与她娘亲一般的灵动。也许,在文思小时候,也和李若双一般可爱罢?
其实,对李若双,萧寂一直有一点疑惑不解,他之所以要带走李若双,是因为祖师爷留下的指示,而毕竟,李若双才是一个不满四岁的孩子,他当初担心,离开了自己的爹娘,李若双会哭闹。
可是,在离开京城,一路回到君山,在这一路上,李若双竟然乖得很,她不哭不闹,唯一表现出来的小孩子的一面,就是爱腻住他不放,不管在是那里,不管他正在做什么,她只要醒着,就会腻住他。而且,在这一路上,她极少会提起自己的爹娘,更不会因为见到不爹娘就哭闹。
她所表露出来的安静与乖巧,实在是不像一个才不满四岁的孩子,可是,她却实实在在,是一个不满四岁的孩子。还有一点,令他疑惑的是,她从来不叫他叔叔,在他还没有说收她为徒之前,她对他的对话,都是以你来称呼他的,一直到他正式收她为徒,她才改口唤他为师父。
想到这里,萧寂忽然自嘲一笑,他在想什么?若儿虽然行为异于其他的孩子,但是,却不代表她不是孩子,不管她怎么样,她终究只是一个不满四岁的孩子罢了。夕阳洒下了最后的余晖,然后沉落了山下,半空中的晚霞也渐渐在散去,天色开始渐渐暗了下来。萧寂抱住李若双,转身,缓缓走进了屋里。
而趴在他怀里的李若双,早已经闭上了双眼,沉沉睡去,她那双小小的手,仍然紧紧地攥住萧寂的胸襟,小小的脸蛋上,有着甜甜的新意,显然此刻,正在做着一个属于一个孩子的,甜美的梦。
看李若双那那小小的脸上的甜笑,萧寂那双淡泊的黑眸里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他那轮廓分明的俊脸,缓缓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他轻轻把她攥住他衣襟的手拉开,然后动作极其温柔地把她放回床上,并为她盖上了厚厚的被子。
在山野里,尽管现在已经是初夏,但是,每当入夜,本来暖和的温度就会渐渐下降,气温也变得极底,李若双还是个孩子,所以,萧寂不得不为她加了一床被子。当天边最后一点晚霞散去,整个山谷在瞬间陷入了黑暗里,萧寂点起了油灯,然后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就着昏暗的灯光,看着李若双那甜甜的睡颜。
在这一瞬间,他的心里忽然觉得无比宁静。那些种种的往事,犹如是一场梦一般,虽然在他的记忆里仍然清晰,但是,却再也无法搅乱他的心神。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所以的事情,犹如过眼云烟,包括,他对她的感情,在决定完全放手的一刻,他的心,已经为她痛过,而现在,剩下的,却是只有宁静。
也许,人生就是如此,太过执着,一切就会变得丑恶,犹如执迷不悟的尹燕与李文斌。而有时候,放手,却可以换来平静的幸福,不是么?在此时,萧寂忽然明白了,当年师傅为什么宁愿守住孤寂的山野,而到死也不愿意离去,世上多纷扰,难得,师傅将一切看得如此透彻,所以,他即使在去世的那一刻,仍然是如此的平静。
想到这里,萧寂的心一片清明,原来,能够安静地,淡然地活着,也是一种幸福。在这山野间,脱离了一切的俗世,远离世间一切的纷扰,没有轰烈的爱情,但是,却也没有了一切俗世的烦恼,谁又能够说,这不是一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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