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一说一,曲终人散(?)的那么几分钟,苏乩心中不可避免的生出了些许怅然若失的感觉,但过了几天之后接二连三的帖子又被送到她跟前的时候,苏乩其实满心的:“……”
咳。
要说苏乩也不是什么能委屈自己的性子,这会儿觉得这些凡人有些烦人(……)了,想了想,就决定等春天来了之后就去围观一下玄奘孙悟空他们。
仔细想想她好像有段时间没见过这师徒几人了呢,冷不丁想起来还觉得有些怀念。
主要是怀念跟着他们的时候每天都能碰到新鲜的事物——虽然说苏乩其实心里也知道这些所谓的是故或多或少都是有预谋的。
不过有预谋归有预谋,在她自己没有参与又没有主动“看”的情况下,即便是有有预谋,她每每看着仍旧觉得很有意思。
——反正她是个看戏的又不是演戏的。
唔,这话这么说出来感觉似乎就有些凉薄或者说稍显恶劣了。
索性当事人对此其实看的很开。
苏乩记得也不知道是哪一年,她无意间和玄奘法师提到过这个类似的话题,那会儿她自己是随口一说,说出来之后就觉得有些失礼。
不过那会儿玄奘却表现的很是平淡。
他敛眉微微笑了一下,回了一句:“大抵这世间所有生灵,都在这天空眼下……”
他并没有直接挑明,说到这里的时候,就顿了一下,才补充了一个结尾:“世人都无甚区别。”
苏乩当时听着,感觉心情也是相当的一言难尽。
虽说佛教讲究一个#众生平等#,但你这众生平等的方向也有些太奇怪了吧……
不过因着这一段对话,苏乩倒是越发察觉到玄奘的有趣之处了。尽管从最开始的时候她就意识到玄奘是个非常有趣的人。
——她是有听说过这人是佛教那位的弟子转世投胎来的,这一世算是他的第十世,也是这西游之劫的应劫之人。
顺便提一下,据苏乩所知,玄奘法师的前九世也都是和尚,并且每一世……怎么说呢,就苏乩看来,过得是挺凄凄惨惨戚戚的。
有小道消息说这是为了磨掉那位金蝉子的桀骜难驯。
每次一听到这种说法吧,苏乩再一想到孙悟空,就觉得这两人当真合该有这样一段师徒缘分,毕竟在别人眼中他们俩很有可能是被分在一个类别之中的。
不过围观了西游队伍这么长时间,苏乩私心里觉得,这满天神佛的想法好像并没有如何被实现。
因为不管是玄奘还是孙悟空,自身经历不能说是有多好,但显而易见两人的傲骨并没有被磨去多少,最多也就是隐藏起来,并不像最初那样从内而外让人一看就觉得似乎天生了一节反骨。
让苏乩说,现在这两个人就好像是火山一般,没爆发的时候,谁知道下面蕴藏着多巨大的能量呢?
咳,扯远了。
总之,有了想法之后,苏乩就安安分分蹲在宅子里,等着春天来临了。
江南原本就气候温暖,冬天感觉就格外的短,显得春天也就来的格外的早。感觉就像是才过完年没几天吧,外面就有些早春的花儿已经开了,揽月很有闲情雅致的摘了一朵回来给苏乩,说这是江南春天里盛开的第一朵花。
小家伙现在看着,委实越发的像一个人类。当然这有可能是因为他原本就是个人类,只不过在种种意外之后,忘记了自己身为人类的记忆罢了。
而如今在人类世界生活了这么长时间,虽然相关的记忆他仍旧没有想起来,但就好像是潜意识里的记忆一样,他的行为已经越来越趋近于一个正常的人类。
苏乩见他这样,感觉心情也是有些复杂,但更多的是替他开心,因为这会儿的揽月看起来比困在揽月殿里的时候更快乐一些。
看着少年将那朵所谓春天的第一朵花捧到自己眼前,一双眼睛亮闪闪的,苏乩忍不住就笑了笑,将那朵小小的蓝色花朵接过来,温柔的道谢:“乩很喜欢,谢谢你。”
揽月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笑完了,他犹豫了一下,问道:“公子之前说等春天了就离开了……”
他话没有说完,就下意识顿住了。
春天要去围观西游队伍西行这件事,苏乩在做好决定之后就和揽月说过了,而揽月最近也有在考虑这件事。
主要是他因为个人经历问题,如今大体上是作为揽月殿的灵和揽月殿绑定在一起的,也就是说,理论上来说是不能离开揽月殿太远的。
不过苏乩之前做过研究,让他能够在一定的时间内不必如此,故而之前苏乩离开江南的时候揽月他才能安安稳稳的蹲在江南的宅子里当管家。
问题在于,那会儿苏乩出去的时间短,距离相对来说也没有那么远,再加上她研究出来的法子,所以揽月才能这般轻松。
但要过去围观西游就不一样了。
这会儿玄奘他们早就离开了本国的国土,甚至于都穿过了好几个其他的小国家,距离远不说,且苏乩一般情况下围观玄奘他们的话,总是要过好几年才能想起来其他事情的。
揽月并不确定以他如今的状态等苏乩离开之后,他能够保持多少。
原本他该知足的,可已经感受过了自由的味道,谁还能受得了一直困在揽月殿之中永远见不到第三个人。
更何况揽月他究其根本就是个人类。
揽月在将话说出来的时候,就隐隐有些后悔。
他不该这样贪婪的。
他只是一想起以前的日子,就觉得寂寞的令人恐惧,却不是不懂得感恩。
他再渴望自由,从始至终都记得,他如今还活着,甚至于还能够妄想什么自由,都是因为有苏乩在。
他说了半句,心里忍不住后悔,面上就带出来了些许。
少年将眼皮子微微垂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故作轻松的笑了起来:“许久没有见过玄奘法师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如今有没有什么变化?”
在他说话以及沉默期间,苏乩一直没有说话,就静静地微笑着看着他。
对于人类的恶劣与贪婪,她一直非常了解。
揽月在感受过自由的滋味之后,理所当然会渴望更多,对于这一点她并不觉得意外。
因为这就是人类。
生来向往自由。
所以她一直等着,等着揽月主动说他想要留下,如果他说出来了,苏乩会成全他。
毕竟最初她救下揽月魂魄的时候,也不是因为什么恻隐之心,而不过是单纯的好奇罢了。
她自己从最初因为一念之差唤醒这个魂魄的神智,又不得不将其困在揽月殿中不得自由,在某种程度上,苏乩对揽月心里其实是怀抱着一种微妙的歉意的。
到底当年揽月并没有选择的余地,是她擅自替他做出了选择。
苏乩心里想着,在揽月分明已经将话说出来一半之后,又话风一转似乎是改变了主意的时候,她没忍住就抬起眸子,深深地注视着少年的眼睛。
少年的眼睛里如今已经有了光,但她看向苏乩的时候,瞳仁里仍旧只会有苏乩一个人的倒影。
苏乩看着看着,心里忍不住就软了一下。
她不至于会看错小家伙改变主意的心理路程,正是因为看清了,她心中才禁不住有些发软。
她也将眉眼微微敛了下来,在心里问智脑:“你觉得乩该怎么做呢?”
智脑思考了一下,给出了认真的答案:“顺从你的心做出选择。”
苏乩:“……”
苏乩沉默了一会儿,没忍住委婉的问了一句:“你最近喜欢看什么类型的话本?”
智脑没关注苏乩的言下之意,闻言稍微有些兴奋起来,回道:“我最近发现了一些特别神奇的世界。大体上也是依托于话本产生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世界却很少有能够升级的。”
它巴拉巴拉说了几句苏乩没怎么听懂的话,完了兴致勃勃的笑道:“你若是什么时候在这个世界待的无聊了,我们可以去那些世界转转,反正有阿九在,想回来随时也能够回来。”
苏乩:“……”
行叭。
既然智脑并没有听懂她委婉的提问,苏乩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在经过了认真的思考之后,她开口叫住了正打算离开的揽月,斟酌着问道:
“你愿意脱离揽月殿吗?”
揽月站在原地猛的瞪大眼睛,同时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好半晌,他哆嗦着问道:“你……不要我了?”
这句话他问的极轻,就好像是问的重了,就好像会得到自己不想听到的回答一样。
苏乩就没忍住懵了一下。
她是一时间没能理解揽月这个结论是从哪里得出来的,并且在她方才发现小家伙表情好像和想象中不一样的时候就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大对,但她仍旧是玩玩没有想到,揽月哆嗦了好一会儿,会冒出来这么一句。
揽月见她不说话,当下脸色就更白了。
他没忍住就踉跄了一下。
倒不是他真的如何了,就是一时之间打击有点儿大,脑子里就黑了一下,下意识的就有些站不稳。
他脑子里第一个想法是,苏乩是察觉到自己的贪心了。
但实际上,揽月确实想要自由,但若是这自由的代价是被苏乩抛弃的话,他宁可自己一辈子待在揽月殿。
毕竟无论如何,苏乩在他心目中做了几百年唯一的心里支柱,就算如今他有了其他在意的东西,但其他的东西就算全部加起来也比不上苏乩十分之一的重要。
也是#关心则乱#,他对苏乩太过于重视,所以即便是苏乩随便一句话,都能让他方寸大乱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再加上他方才确实纠结着想问问苏乩自己能不能在外面多留一会儿,他下意识以为苏乩是察觉到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就算他没有说出来,但他心里苏乩那就是这个世界的天花板,各个方面都是,又怎么会看不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于是这么一个想歪,揽月越想越慌,一下子就拉不回来了。
苏乩:“……”
即便是苏乩都没能在第一时间get到这人那曲折的心理路程。还是听到他后面轻轻的一句反问,再一结合他这会儿脸上的表情,苏乩这才恍然大悟。
悟了之后,她就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眼见着揽月脸色越来越白,苏乩也顾不得想别的,连忙斥了一声道:“别乱想!乩什么说过这样的话?”
揽月迷茫的视线落在苏乩脸上。
苏乩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
所以说,她是真的单纯的对揽月这个小家伙怀着歉意,如今想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罢了。
至于因果什么的,她倒并不是特别在意。主要是有天道在,等闲她其实也沾染不到什么因果。
她慢慢的解释完了,揽月才渐渐的冷静了下来。
不过在听到苏乩提到自己的歉意的时候,揽月非常惶恐又着急的连连否认。
对魂魄破碎之前的记忆他一点儿印象都没有,那会儿他是不是那种舍身取义的设定他一点儿也不在意,但对如今的他来说,生命是他非常珍惜的东西。
所以他从始至终无论哪个时期,都对苏乩当时救了他这件事怀着十分的感激之意。至于选择不选择的,他完全不觉得苏乩是擅作主张。
甚至于他向来觉得,当时自己那个状态能够遇到苏乩并引起苏乩的兴趣,那可真是两辈子的运道都集中在那一天了。
咳。
在苏乩说了一下自己心中的想法之后,揽月也就直白又激动的剖析了一下自己的心理,然后苏乩就:“……”
她没忍住先虚了一下,问智脑:“原来乩是这样好的人吗?”
——还别说,这一年的时间下来,揽月这彩虹屁(……)吹的,当真是充满感情不带半点儿尴尬。
苏乩听着,竟然觉得这小家伙滤镜是真的有十米,但好听的话嘛,谁不喜欢听呢?
于是不好意思的同时,苏乩还有些小开心。
很轻易的就发现了苏乩问出那句话时甚至都没怎么隐藏的表现得分外明显的愉悦,智脑就:“……”
有一说一,智脑向来知道自己看苏乩时候总是带着滤镜的,但有鉴于它不过是个智脑,对自己的滤镜心里还是有点儿数的,就是控制不住。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智脑第一次感觉到,在对苏乩的滤镜方面,它竟然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