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内,林逸想要随便买几本书应应景,只是这家店里的人民文学版,中华书局版、上海古籍版旧书价格都很高,达到了很多淘书者所能接受的价格顶点,比如---
中华书局,上下两本《韩非子集释》,1974年版要价88元;
人民文学,前后两本《苕溪渔隐丛话》,1962年版,要价200元;
人民文学,一套八本《三国志通俗演义》,1975年影印本要价600元。
……
这些价格在实体书店里就有些离谱了,网上交易又另当别论。
没办法,林逸只好选择了一些比较便宜的,相对而言还可一看的书籍。
此时,林逸只是随便买,倒也不再计较这些书的价格,吃亏就吃亏吧,总不能老占便宜捡人家的漏。
一查,总计十三本,450元钱,全都买下,正准备离开这家书店的时候,林逸的鼻子动了动,似乎闻到了一缕怪异的书香。
虽然林逸不愿意用自己的特殊能力来捡漏,但还是忍不住朝那缕书香的来源看去。
在堆满老旧书籍的书架上,文史类的一栏,塞着一本破书,书的边缘似乎没有裁减整齐,毛毛糙糙的,看去来很不舒服。
林逸心生疑问,就忍不住伸手把那本书取了出来---民国版“上海广益书局印行”的铅印线装本《文史通义》。
对于很多玩旧书的人来说,这类书籍基本上都是大路货,就算是民国版的价格也不会高到哪儿去,可是为什么会有书香传出来?
林逸寻思到这里,就把书翻开一看,然后,愣住了。
原来这本书竟然是难得一见的“伪装本”,在内页,赫然写着---《论持久战》!
伪装本又称“托名本”、“伪装书”,是封面印着伪装书名以掩盖其内容的书。在新中国成立以前,我党领导及其影响下的机构,为对付反动当局查禁革命、进步书刊,常常将书刊进行伪装传播,其通常做法是采取封面伪装、不断变化书刊名称以及伪托别的出版社名号等等。
在国图所藏革命历史文献中,这样的伪装本为数不少。以内容划分,可分为反清民主革命宣传、毛和其他领导人著作、文件汇编、时事评论汇编、重要事件介绍等类别;在伪装形态上,有的仅伪装封面,有的是封面及书中部分内容伪装,从中不仅可以感觉到当时斗争环境的险恶,更反映了在秘密状态下坚持斗争的文化战士们斗争水平的高超。
在藏书业界,比较有名的一些伪装本有三四种,比如《新民主主义论》,这本书伪装题名《大乘起信论》,该版黄色封面、封底,在封面右上方,还有“阅毕送人,功德无量”字样;封面下端为伪托出版者“北平佛教总会印”。书的内容前为佛经论,后面就变成了新民主主义论。
事实上林逸对所谓“伪装本”的认识,最早来源于前面李大兵看的那本《晦庵书话》。
据唐弢先生《晦庵书话》所载:为了应对国民政府的检查,“伪装的办法曾经比较普遍地为党的刊物所采用。《布尔什维克》、《红旗》、《少年先锋》、《列宁青年》、《中国工人》、《党的建设》等在遇到查扣的时候,都曾这样对付过。……《中国工人》用过《红拂夜奔》、《南极仙翁》等名义,……《少年先锋》用过《闺中丽影》、《童话》等名义,《红旗》用的更多,前后计有《时事周报》、《实业周报》、《快乐之神》、《光明之路》、《真理》、《出版界》、《新生活》、《摩登周报》……等名义。和《红旗》一样,《布尔什维克》也是采用伪装名目最多的一个。当1927年10月创刊号出版时,因为是秘密发行,用的都是真名。到第二卷第三期起,连秘密发行也不行了,这一期临时改了个名称,叫做《少女怀春》,“春”在这里象征着革命,而革命正是当时少男少女们共同向往、共同缅怀的问题。有趣的是这个名称居然瞒过了懵懂昏庸的国民党检查官,平平安安地通过了。”
……
正因为这种“伪装本”有特殊意义,印量和存世极少,所以一般都被当成难得的红色文献珍藏在国家图书馆,能够流传在民间的已经不多,被誉为红色文献中凤毛麟角的“珍本”。
林逸记得清楚,淘书笔记上面记载,在不久前的一次国内拍卖会上,曾经有一本同样伪装成民国版《战国策注解》的“论持久战”,起拍价就高达5000元,最后以元成交。
林逸压下内心的激动,他小心翼翼地仔细审查这本书,只见这本毛太祖著作的《论持久战》,伪装为“上海广益书局印行”的铅印线装本“文史通义”,其右上角竖向印有“甲申年重梓”字样。在书名页的左下角,竖向印有“古愚署耑”。书名页的背面,有“山阴旧史氏”的题记。
如果林逸记得不错,这种以“文史通义”作题名的伪装本,应该是在晋察冀抗日根据地印制的,但也有人认为是1944年在敌占区秘密印制的。但不管怎么说,这绝对是“伪装本”中的珍本无疑。从价格上来讲,比起曾经拍卖的那本平装《战国策注解》,这本线装本的价格应该还要高上一倍。
……
林逸不动声色,笑呵呵地拿起那本《文史通义》问那尖嘴猴腮的书店老板,“老板,又挑到一本,这本多钱?”
那书店老板正在数那450块,还时不时对着光线眯着眼睛看看真假,一听到林逸问话,就笑眯眯地说:“朋友好眼力,这可是民国书啊,也是我刚收来不久的,收的时候花了老大的价钱,毕竟民国书越来越少,这种书要是放网上卖,最少也能卖个三四百……不过我看你人实在,又买了这么多,交个朋友,就给二百吧!”
书店老板直接把林逸当成了不宰白不宰的“冤大头”,把这书的价码提高了几倍。
林逸心中发笑,这种书就算拿到网上卖顶多也就七八十,这个老板真够黑的。不过他也知道,如果自己此刻太爽快地把这本书买下,一定会引起这个精明老板的起疑,只要对方拿到手里这么一翻,自己就别想捡漏了,所以林逸就苦着脸,说:“老板,再便宜一点吧,看看,这书品相太差了。”
那书店老板瞅瞅林逸手里的破书,这本他刚收来不久,见品相差,就随手塞书架上了,难得有人看上,于是就说:“我看朋友你也是个实在人,这样,180元,不能再少了!”
才少了20元,真够抠门的。
林逸依旧演着戏,心中却突突地,只担心对方发神经把这书收回去查看,于是就做出一副很委屈,很吃亏的模样,说:“好吧,既然你这么大方,180就180!”说着一副心不甘情不愿地掏钱付账。
那书店老板哪里知道林逸在演戏,还以为自己的强势战胜了对方,见林逸老老实实地又掏了180块,他不禁眉开眼笑,心说这书自己收的时候才8块,以前店里也卖过几本,五十六十,价格不等,不过就属这次卖的最多。
心里美的冒泡,书店老板就更加主动热情,对着林逸这个“冤大头”,直说他是个好朋友,以后再来白浪街,要多多光顾他这家小店。
对此,林逸表面上苦头苦脸,内心却付之一笑,朋友是要交的,可也要分清楚是谁不是谁;至于光不光顾这家小店,那就要看还有没有漏可捡。
至少,林逸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个满脸欢笑的书店老板,如果知道自己捡了多大的漏,一定会分分秒秒哭晕在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