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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能让人摇身一变,弹指间就从废物蜕成天才的灵丹?或者来个奇奇怪怪的老头,把一身绝学都灌给他就好了。

何子鱼做了一会儿白日梦,心灰意冷道:“我该怎么做?”

方逊那索然无味的声音透过门缝:“别指望你那胳膊腿能保护谁,你不给别人拖后腿就谢天谢地了,快滚出来晒太阳!”

何子鱼不情不愿的想:“这是什么话啊?拖后腿……莫非我在他眼里就这样没用?”

他弄清楚自己在方逊心目中的定位后,就诚惶诚恐起来,摸着心口自问:“难道别人眼里,我也是这样?司马峥呢?”

他才想起好几天没去看司马峥了,偏生这几日全是大太阳,不知道那人有没有骂他。

方逊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那些至理妙言被他那饱含激愤的心胸一拧,立马就不中听了。

少爷没听进去那自然是风调雨顺,听进去了就觉得自己啥也不是,整日风雨交加,得让他郁闷好几天——他一郁闷方逊就别想善了,两人都提不起劲。

为了不让自己拖后腿,何子鱼打算朝聂驰的方向努力,他决定把自己训成一个大宗师。

但这个目标实在太宏伟长远了,花费的时间精力不可估量,中间的变数也就跟着多起来……还不如盼着大风把那绝学凭空刮到他身上。

何子鱼举棋不定,方逊把他说得心烦意乱后就自顾自走了,他喊了一声,听着自己的音声在这荒无人烟的书房里回响。

枕头被扔到了门上,噼啪一声滚下地。

“是啦,”何子鱼满目凄凉的朝窗外看去,太阳忙着在云里搓澡,把自己搓得雪白,何子鱼的心口也跟着白起来:“方逊是个大忙人,若不是看在阿翁的面上,躲我都来不及。”

可司马峥就不一样了,这笑吟吟的少年简直就是老天替他量身打造的狗头军师,虽然也会往他伤口上撒盐,但洒完后两边都很愉快,他没怎么记这人的隔夜仇。

“他一定会有法子,”何子鱼一拍板,欢天喜地的想,“他不仅有法子,他还不会落井下石。我真是糊涂了,跟方逊废话半天!”

他立马从床上窜起来,许久没下地了,眼前就花了一下,缓了缓,蹬上鞋就兴冲冲跑上城楼。

守楼士兵见他来,把手一拦:“将军有令,闲杂人等不可上楼。”

何子鱼矮身钻过去,士兵拎小鸡似的把他丢回来,一板一眼的盯着他。何子鱼萧索的站了半天,跑来找到方逊。

方逊猛不丁被他一把揪住领子,闭眼压下火气。

“我要上楼!”

“呵,你怎么不上天——”

方逊把头扭到一边,对方“啪叽”一声把他脸捧住,掰过来了。

“我要上楼,你别叫人拦我。”

方向冷笑着把他手拍开:“不拦着,你好去找那魏国的小子谈情说爱?”

何子鱼红着眼叫道:“他是我的朋友!”

“哦,你的朋友。”方逊拍了拍袖子,云淡风轻的理了理衣领,没看他,“你的朋友教你跟男人接吻,教你胳膊肘往外拐,被卖了还帮人家数钱,蠢东西。”

何子鱼试图讲理:“他跟其他人不一样,他也不想打仗。”

方逊嘴角冷冷往下一撇,将他下巴一捏:“说话好听的人多了去了,他不想打仗怎么混到那个位置?你动动脑子再胡闹吧,别自己蠢还找别人不自在。”

蠢、蠢东西、累赘,方逊就用这些称呼来概括他,正经叫他名字的次数一只手就数过来了。

他不自量力的挥起拳头,方逊冷着脸扇了他一巴掌。

何子鱼惊愕的捂住脸:就算何浑把火燎上了天,也只是朝地下扔了个杯子。

这一巴掌明明是打在脸上,却波及到他贵公子的尊严,他觉得整片天都黑了下来。

方逊望着他湿红呆愣的眼睛,有点后悔了。

旁边的将官们七手八脚的过来劝和。

“将军也是糊涂了,这样的脸蛋您怎么下得了手啊?”

“娘家人刚走,不看僧面看佛面啊。”

“将军您好歹长他几岁,话说男大三抱金砖,您这都大了五六岁了,得是座金山,让着他一点吧,他这细胳膊细腿的,打两下也不疼。”

“这事闹的……罢了,将军,我来练兵,您赶紧把人带回房认个错,将男德书跪着抄十遍。”

“闭嘴!”方逊扭头喝了一声,叫季渊去带兵,自己把人拎到一边的树林来。

少年还在发愣,眼泪决了堤似的,叫人心烦。

方逊抱着手臂看了半天,无语道:“我被你扇过的耳光,可不下三十次了。”

这人呆若木鸡,活似被勾走了魂。

方逊平淡道:“我还是你长辈,还你一次,就当是扯平了,而且怎么看都是我吃亏。”

“……”

“何子鱼——”良久良久,方逊无奈道,“你能不能像话一点?”

少年呜咽一声,蹲在地上把脸埋进手臂里。

方逊沧桑的望着老天,疲惫道:“你到底要我怎样?”

两人一个望地,一个看天,高高低低的焊在牌位似的树丛前,宛如两截长短不齐的香烛,互相消耗着对方的火气。

太阳往西滚时,方逊伸手去戳了戳藏在那手臂缝隙间的脸颊,真想一鞭子把这厮抽起来。手被人一把拍开了。

“这他娘的,”方逊暴躁的抓了抓头,“没完了?”

将军大叹口气,将人拽起来,对方朝他啐了一口,他耐心至此告了罄,把人一推。

何子鱼跌了一跤,四仰八叉的爬起来,大步流星冲去城楼,方逊怕他脑袋一热从楼上跳下去,急忙跟上。少爷一把挥开守卫,向外窜去。

方逊三步并一步,赶忙扯住他,险险将人拉住。

何子鱼直直望向下方的少年,对方看到他脸上的巴掌印,怒道:“这他娘的是哪个老畜生干的?”

方逊冷着脸。

“司马峥——”何子鱼手脚并用要爬上墙,方逊在后面拽着,吃了好几个耳光,将军忍气吞声没跟他计较。

这爬墙的人向下面那厮哭道:“接住我!”

司马峥跑到墙下张开双臂:“跳吧,我一定会接住你。”

话音刚落,楼上这寻死觅活的人忽然顿住了,吸了吸鼻子,目光在高墙与被高墙衬得渺小瘦弱的司马峥之间来回逡巡。

何子鱼寻思起来:跳下去能不能接住是一回事,接住后我俩能不能笑着爬起来,这还得另当别论……

跨上墙的这只脚缓缓退了回去。

“小鱼,”司马峥叫道,“不要怕,我力气很大,你不会有事的。”

方逊叫人张弓。

何子鱼颤声道:“我不跳了,你快走吧,方逊要拿箭扎你了。”

方逊脸色铁青的揪住他后领。

司马峥爬上马,朝方逊叫道:“老匹夫!你要有本事就护着他,没本事就把他给我,有的是人稀罕他。”

少爷感动得泣不成声,箭簇疾雨般杀出去,司马峥跑开了。何子鱼念念不舍的望着远处那抹身影。

“方逊老儿!”少年扬声叫道,“你若敢欺负他,我定要你粉身碎骨!”

何子鱼迟疑一下,遥遥回道:“倒也不至于粉身碎骨,我要留着他给我洗脚。”

少年立在太阳底下,一身银甲发出万丈光芒,何子鱼看得如痴如醉,他还想多看几眼,就被方逊毛手毛脚的抓走了。

“放开!”何子鱼趔趄几下,把方逊手撕开,指了指守卫,向他说道:“你快把那话收回去。”

方逊不置可否,何子鱼朝他丢石子,拳打脚踢。将军半点没还,这下就天下太平了,再也没什么波折了,一直风平浪静到晚上。

晚上方逊躺在床上回想他这小半生,越想越意难平。

将军这小半生光辉照人,他年少成名,十七岁挣得这个将军头衔,十八岁袭封上淄王,亲历战争十来场,先是灭了西边蠢蠢欲动的白羌,又平定了西南的山蛮。

他上朝廷能把一干豺狼虎豹震得鸦雀无声,下沙场能将一群地痞流氓收拾得五体投地——如今躺在他怀里的这个混账东西,他原本打算把这人驯化成一个自食其力的良民。

对方自食其力的那天遥遥无期,他自己的底线和贞洁却快要不保了。

第二天太阳大好,何子鱼从库房里挑了各色点心、果子、肉脯,兴冲冲的跑上城楼,喜气洋洋的朝下面那人笑道:“早。”

司马峥唇红齿白的回以一笑:“早啊小鱼,这些天过得怎样啊?”

他背着手,嘴角高高翘起:“我阿翁和舅舅都来了,我这些天跟他们在一起,”说到这就沧桑起来,“他们去打仗了,不带我去……他们一走,方子谦那厮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他扇我耳光。”

司马峥点点头:“方逊那老不死的,我自会收拾他。但那战场,你不能去。”

何子鱼望着对方,把舌头一卷,顶了顶虎牙。

“你们有个龙骧将军,你知道么?”

司马峥沉默片刻,笑道:“不知道,他怎么了?”

“你们的龙骧将军把我们边境的寒族给策反了,”何子鱼眯着眼睛说道,“这人真可恶。”

司马峥没说话,在下面眼巴巴的仰着脸。

何子鱼想起自己带的一篮子食物,他把篮子缓缓放下去。

“这些都是阿翁舅舅给我的,我要分给你们,连皮都不给方逊留!”

司马峥把东西接住,欢喜道:“小鱼,投之以桃,报之以琼瑶,我该怎么报答你的情意啊?”

“去!”何子鱼板着脸道,“这东西你也别想白吃,我要你给我出个主意。”

少年黑亮的眼睛直勾勾看他。

“是这样的,”他遮遮掩掩的咳了一声,讪讪道:“要打仗了,我也是要上战场的,不怕你笑话,我不仅怕血,还舞不动刀枪……”

司马峥罕见的对他沉下脸。

何子鱼把眼一闭:“你给我出个主意。”

司马峥撇撇嘴,将篮子放到地上,朝他说道:“你把东西拿回去吧。”

何子鱼急忙探身叫道:“不要闹,这事很要紧!”

“我知道这事要紧,”司马峥摊开手,“所以我没有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