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点子飞扬间，顾周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
“这是？”
裴红原本一脸的浓情蜜意，待看清楚满地打滚的是谁后，笑容直接僵在了脸上。
她磕磕巴巴的回：“不、不知道啊，好像走错了，我刚才净顾着和你说话，可能拐错大杂院儿了。”
她是会急中生智的，只不过好运并不常伴她身边。
就比如现在。
她刚找完借口想悄悄把人领着往外走，就听见混乱中有人对着她喊——
“小红你回来了就别在那儿干看着了啊！你看看你妈你嫂子这打的，影响太不好了。”
“对呀，本来去年就因为你们家破事一件接一件的，咱大杂院到最后也没评上先进集体，这今年刚开年你家又闹起来了，开门红啊？还有没有素质了？！”
埋怨的声音搭配着黄秀霞婆媳三人的骂骂咧咧，成功留下了想要偷偷开溜的裴红。
刚说的谎话这么快就被拆穿，裴红一张脸涨得通红。
顾周了然地看了看地上的三个泼妇，又侧头看了眼不敢抬头的裴红。
眼底闪过兴味和叹服：“……所以……咱们没走错？”
“这就是你那性格好、脾气好，最关键的是‘胆子小’的家里人？”
一连几问，把裴红问的恨不得钻地缝里。
她不说话不要紧，人群正中央，就像在应和顾周的话，猝不及防，所有人都听见黄秀霞扯个嗓子大喊道——
“闺女，是你回来了不？快过来帮老娘，老娘今个儿非得把这俩遭了瘟的搅家精脑袋掰下来！”
轰的一声，裴红仿佛感觉到有道雷在自己脑袋里边炸开。
她是谁？
她在哪？
她要怎么做才能让时间倒流，回到领顾周来大杂院之前？
顾周忍不住拍手，鼓了两下掌：“徒手掰脑，果真胆小。”
“顾大哥你听我解释，她们平时不这样的……”
……
“妈！都怪你们！”
厨房里，裴红气得直掉眼泪。
“我都和你说了我最近要带顾大哥上门，你怎么就不能注意点儿？”
“就非得要跟泼妇似的打架？你都多大岁数了还干这事儿？”
黄秀霞心里也后悔，她虽然看不上顾周岁数大，可那是她挑顾周。
现在被顾周看到她家打群架的那一幕，反倒成了顾周挑她家了。
黄秀霞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赖我吗？是你两个嫂子打架不挑时候，我要不是为了拦着她们我也不至于掺和进去。”
裴红无语，她之前看得清清楚楚的，她妈哪是拦着人不让人打架，她妈下手比她俩嫂子还狠呢。
裴红：“我不管，你说现在怎么办吧！”
“亏我回来之前还一直和顾大哥说，说我家里人性格好、好相处，结果你就这么拆我台！”
她抹着眼泪：“你知道我有多不容易才让他答应和我一块儿回来吗？”
“现在好，要不是我一直求着他留下，你们都能把人给吓走了！”
黄秀霞被她闹得心烦：“你可有点出息吧，我以前是这么教你的？逮着个男的一点儿骨气都没了？”
“你看看你那顾大哥，脸上的褶子都快赶上你爸了，就这你还当块儿宝，还求着他来咱家，求着他留下。”
黄秀霞撇嘴，满脸嫌弃：“我看你真是被灌了迷魂药，猪油蒙了心了。”
是，她今天这事办的是给闺女丢人了。
可她闺女把顾周带回来让那么多邻居看着，还给她丢人了呢！
黄秀霞：“别哭了，烦不烦啊，你看看你，年轻漂亮的，他顾周但凡平时多照照镜子，就不可能因为今天这么点儿事和你掰！”
什么吓跑吓不跑的，黄秀霞可不信，顾周那么大岁数的人了，也不是小年轻，还能这么不禁‘吓’？
“再说了，你肚子里还怀着他儿子呢，有儿子在，我看他敢跑的！”
放下锅铲用袖子给女儿擦了把脸，黄秀霞恨铁不成钢。
“我的傻闺女哟，你得搞清楚状况，现在该是他求着你，不是你求着他。”
裴红泪珠子还挂在睫毛上，闻言小声说：“我不是没出息恨嫁，是他说等我俩结婚后，他就把手里的一套楼房过户给我。”
裴红受够了和这么多户人家挤在这狭窄的大杂院。
这边放个屁那边都能听到。
她也受够了大冬天还要早起排队上厕所去。
尤其她在家里一点儿地位都没有，家里但凡有点事，像之前郭婉把钱凤英接来了，家里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牺牲她的利益。
她连自己那么小的屋子都保不住。
裴红实在太渴望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了。
黄秀霞眼睛一亮：“大楼房？”
裴红：“对，大楼房，妈你不是一直想住楼房吗？等我和顾周结婚了，到时候你想怎么住就怎么住，回来还能跟徐丽芬显摆呢。”
不得不说，裴红这最后一句话，直接就戳中了黄秀霞的心巴。
一瞬间，黄秀霞眼神都变了。
要是这样，那确实是可以没出息一点……
她一把推开挡在灶前碍事的闺女，撸起袖子：“你起开，女婿都等这么长时间了，我赶紧多炒俩菜开饭。”
“快别围着我转了，赶紧回去哄着点女婿去，顺道帮你老娘我好好解释解释，我平时真不那样，我素质数一数二的高。”
“诶呀，你这丫头一天啥事都不提前说，你要是提前告诉我一声，说今个儿女婿要来，我至于给他吓着吗？”
“现在就知道埋怨我，哭哭哭就知道哭，有这劲头你攒着眼泪到女婿面前哭去……”
“算了，你这眼睛还肿着呢，先别走了让女婿看见不好，正好你留这儿帮我打个下手，咱也好早点儿开饭。”
这一刻，就连最让黄秀霞挑剔的——顾周那显老的面相，在黄秀霞的心里，都成了她好女婿踏实稳重的代名词。
见自己老娘明显态度变了，动了好好招待的心，裴红这才把自己一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这样就好。
她妈表现得越看重顾周就越好。
她不能让顾周和顾家那俩老不死的以为她没有娘家撑腰。
本来未婚先孕就够让顾家那俩老不死的看不起了。
他们要是再知道她和娘家关系不好，以后还不定要怎么磋磨她。
裴红心里想的通透，她就算再对娘家失望，那也该等自己混出头了再和娘家撕破脸。
翅膀硬起来才能飞不是？
至于现在……她才不会傻到为了赌一口气离了娘家这个天然的靠山……
……
那边厨房里，裴红装模作样地哭。
这边屋里，顾艺也在这儿哭。
对着顾周，顾艺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堂叔，你早说你和我小姑子有一腿啊！你可真是瞎了眼了看上我小姑子……”
听着这憨货边哭边跟自己贬低裴红。
顾周此时的心情，都不能用一句简简单单的‘复杂’来形容。
他要是早知道顾艺是裴红的嫂子，裴红就是把嘴皮子磨破，他都不带跟裴红回来见这所谓的家长的！
这都什么狗屎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