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嬅走后,罗逸笙便马不停蹄地安排李嬅交代他的事,迅速选出两个值得信任,且又武艺高超的人护送张敬远一家返回家乡。
罗逸笙忙完手头大大小小的事务,夜色已是很深沉了。
回到卧房,他毫无困意,这一夜,他注定无眠。他合衣躺在床上,眼皮半寸也放不下去。
殿下临走时曾警告过他,倘若他还藏着什么秘密知情不报,便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其实,他心里的确还藏着一个大秘密,这个大秘密,他应当告诉殿下吗?
宋鳌早就死了,只要他不说,这个秘密还能藏很久很久。
木羽就是秦子城的那件事,他拦着秦子城接近殿下,殿下至多也就是气愤,外加些许忧伤,这个大秘密则非同小可。殿下一旦知道这个大秘密,她会承受不住的。
这种事情放在他身上,他一个大男人也是承受不住的。
他到底该不该说?
他不说,将来殿下真的走到那一步,由其他人将这个匪夷所思的大秘密公之天下,殿下要经受的打击会不会更大?
算了,殿下毕竟还没走到那一步,他此时就说,太早了些,不能说。
既然说也不对,不说也不对,他不能坐以待毙,哪怕殿下责备他擅自行动,他也得尽早布局。
大风大浪来临之前,他必须为殿下打造一面足够坚硬的盾。
眼看东方破晓,天就要亮了,罗逸笙还是没睡着,他的思绪停在李嬅说的另一句话上——我不单要休夫,还要拿江振祭天,老匹夫不答应也得答应。
观音断臂,再加上当众殴打公主,皇帝就会答应殿下拿江振祭天吗?
江振再怎么欺辱殿下,殿下也不至于举行祭礼泄愤,殿下要拿江振祭天,祭的,是云崖村的亡灵。
江振火烧云崖村,是替皇帝平息舆论,是替皇帝遮掩“帝不修德”,把“天降大灾”引向妖邪作祟,皇帝要是答应人祭,岂非是承认自己冤枉了云崖村的村民。
天下士子群情激奋就能使帝王认错吗?老百姓们埋怨几句就能使帝王认错吗?不可能。
帝王就是帝王,帝王心术,哪里是随意就能动摇的,打天下靠的是武力,守天下同样离不开武力,除非帝王的安危受到威胁,否则不可能……
越往下想,罗逸笙越觉得有什么东西被他忽视了,他折磨自己许久许久,总算顿悟。他再也躺不住了,惊得从床上坐起来。
殿下若是铁了心拿江振祭天,这就意味着,江振犯下一个比毁坏佛像、当众欺辱长公主还更加不可饶恕的重罪,会是什么?
“我只当小石头认错人,没想到,当真是罗掌柜大驾光临。”
大清早,冷氏医馆后院,罗逸笙朝冷云卿作揖,冷云卿自顾自坐在石桌旁摆弄新采集的草药。
“冷先生,今日我特意赶来向你赔罪,诚心诚意,你大人有大量,请宽恕我的不敬之罪。”
“你请回吧。”
冷云卿语气冷淡,小石头仗着有师父保护,朝罗逸笙做了个鬼脸,也跟着附和:“你骂人,这里不欢迎你。”
“冷先生,我知道我错怪你了,我是小人,你是君子,你何必揪着不放。你是拎得清轻重的人,莫为我耽误大事才是。”罗逸笙一脸急色。
“什么大事?”冷云卿问。
“保命丸,你能制不能制?”罗逸笙问。
“从来也没听过哪一丸药,叫保命丸的。”冷云卿说。
罗逸笙道:“不拘叫什么名字,要紧时能保命就成。”
“罗掌柜为何要这等稀奇药丸?”冷云卿打量罗逸笙,眸光微沉。
罗逸笙看着小石头,冷云卿配合地支开小石头,让小石头去前面辅助杜仲,而后请罗逸笙入座。
罗逸笙坐下后,与冷云卿大致说了一遍九月初四将要发生的事,而后说:“我担心殿下以身犯险,所以来问你要保命丸。”
“我懂了,我会找机会交给殿下。”冷云卿答道。
“解决完江振,大事不远,你怕不怕?殿下败了,你会不会背叛她?”罗逸笙问。
罗逸笙的视死如归令冷云卿想起李嬅的某些计划,冷云卿走了神且又很快回过神来,答道:“冷某人,绝非不仁不义之徒,不劳你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