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婼婷在定华长公主府住得有些日子了,谢婼婷是打扫幽梦轩的专人,她与风瑾单独接触的机会很多。
风瑾肩负着试探谢婼婷的使命,他不止一次委婉地问起谢婼婷的来意,谢婼婷的回答,每回都几乎一模一样——她没有任何来意,她只是听天由命,任由刑部安排。
一日早晨,练完字,走在从书房回幽梦轩的路上,风瑾算了算,谢婼婷整整来了一个月了,他不由得自我鞭笞起来。
整整一个月,他居然还没完成公主交代他的事!
口头上,公主没有催促他,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心安理得的一再拖延。
不单是他不能违背公主,而且,谢婼婷是公子的妹妹,公子去了,若是他有机会护住谢婼婷而什么都没做,他会愧疚一生。
“谢小姐,你就告诉我吧,你究竟是为谁效命,你为什么到这里来?”风瑾回到幽梦轩,直接把谢婼婷叫进去说话。
“我同你一样,都是长公主殿下的人,都效命于长公主。”
谢婼婷还是含糊其辞,风瑾道:“你说出来,我才能救你啊。你不要与长公主殿下作对,你斗不过她。”
“风郎君,你终于明明白白讲出这些话了。”一月来,风瑾委婉试探,谢婼婷怎会听不出风瑾话里有话,风瑾总算毫不掩饰地问了出来,谢婼婷为风瑾感到轻松。
“你坦白从宽,殿下面前,我会为你说情。”长公主如何利用风瑾处死丹儿、甘棠齐峰又是如何利用丹儿之事清理府里的丫鬟嬷嬷,风瑾看在眼里。在风瑾的意识里,长公主有可敬可爱之处,同时也有可怕之处。
“我胆子小,与长公主作对的事,我怎么敢做?像我这般不会撒谎的人,一旦撒了谎,是最容易露馅的。”风瑾有心救谢婼婷,谢婼婷笑了笑,拿出一块帕子开始擦灯座上的灰尘。
“你觉得,长公主是好惹的?你觉得,你惹了长公主,长公主会一直放过你?”风瑾坐在床沿,也拿出手帕擦拭短萧。
“驸马得罪了长公主,长公主囚禁驸马、把驸马吊在门楼下,我看见了。我是瞎子也就罢了,可惜我又不是个瞎子,我怎么会不知轻重。”
“可是长公主怀疑你。”
“我是外来的,又不是她知根知底的丫鬟,她怀疑我,情有可原。”
“只愿,你真有这么真诚。”
委婉问,问不出一句实话,明着问,还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风瑾是无奈了,他照着琴谱吹奏短萧,谢婼婷擦了灯座、桌椅,又擦门窗、擦地,屋内两人双双沉默。
“风郎君,风郎君,你在里面吗?”除非长公主有吩咐,否则风瑾都只是待在幽梦轩,夜深了,无事可做,风瑾正欲睡下,幽梦轩门口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风瑾辨认了一下,来人是长公主身边的芬儿。
“殿下即将驾临?”风瑾穿好衣裳出去开门。
门外的芬儿摇摇头,“殿下今日心情不好,没用晚膳,甘棠姐姐让我请你去瞧瞧。”
“我劝?”风瑾记得,他早晨离开时,长公主与平日没有什么不同,看什么都淡淡的,和谁说话都淡淡的。
风瑾不明白长公主的心情怎么忽然就不好了,他也不确定他真有本事劝动长公主,不过,既然芬儿来,他该尽量去试试。
问清长公主的所在,风瑾自己点着灯朝芳芷阁而去,芬儿在后,对站在花坛旁远远看着的谢婼婷说:“你是服侍风郎君的吧,别在那杵着了,你也一同去芳芷阁。”
谢婼婷有些怯生生的,“这位姐姐,我就不去了。”
芬儿走过去拽住谢婼婷的胳膊,“什么叫你不去?风郎君还不知道是否在芳芷阁留宿呢,风郎君还回来,你不得在旁服侍?你是跟风郎君的丫头,风郎君自己走夜路,磕了碰了,殿下追究起来,你不怕?”
芬儿说的有其道理,推脱不得,谢婼婷只能跟着去了。二人年纪相仿,芬儿是个话多的,一路上,芬儿问谢婼婷在公主府住得惯不惯、服侍长公主的面首体验如何等话,谢婼婷都简略作答。
谢婼婷与芬儿走到芳芷阁时,风瑾进屋陪伴长公主,加上如儿,三个小丫鬟坐在屋檐下闲话。
谢婼婷与芬儿、如儿都不熟络,也没什么话,只是做个聆听者,只在她不得不说话时参与一两句。
这个夜晚,如儿芬儿先是说了些思念家人、思念情郎的话,后来又说驸马爷最近好像不闹腾了,晕倒了一回,就安安静静住在碧心苑,像是真的被长公主治得服服帖帖。
说着说着,说回长公主不用晚膳的事,前一刻还和谐相处的芬儿与如儿吵了起来。
起因便是:芬儿认为风郎君也派不上用场,而最了解长公主脾气、口味的,只有自小陪在长公主身边的人,甘棠不行,那就必须得求助浅黛。
如儿的想法则与芬儿完全不同,如儿觉得芬儿说话不过脑子,竟然异想天开。
来到定华长公主府之前,谢婼婷就知道有个叫做浅黛的丫鬟不见了踪影,打探浅黛的下落,也是谢婼婷此行的任务之一。来了这些日子,到处都是侍卫,到处都是盯着谢婼婷的人,她不敢乱走乱看,毫无进展。正好听见如儿芬儿主动说起,谢婼婷听得很认真。
能听到如儿芬儿说起浅黛就在定华长公主府内,谢婼婷已是惊喜,等甘棠从屋里出来,说要去厨房亲自下厨,还将如儿也一同带了去,谢婼婷更是得到意外收获。
芬儿执着于了解长公主最喜欢的菜谱,坚决要去见浅黛一面,她趁着芬儿不在,快步拉谢婼婷去往关押浅黛的地方。
芬儿小心谨慎,她自己站在门口与浅黛说话,又叮嘱谢婼婷离远些望风。要望风,又隔着一道门、一段距离,谢婼婷看不见浅黛的长相,也听不见浅黛与如儿的谈话,不过,她明白她的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