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赐死威北侯的，是先帝啊。”马平海吸了吸鼻子，说道。
“你敢不敢摸着你的良心保证，威北侯并非枉死！”
小金镯子套在剑柄上，马平海不敢有任何动作，除了眼珠子不住颤抖。
“本宫耐心有限，望你珍惜。”
“殿下，威北侯确实是做错了事，若不是他先行差踏错，也不会，也不会”
马平海的视线一直落在那只小金镯子上，李嬅从剑柄上取下小金镯子，往前拿了些，小金镯子就停在马平海手边。
马平海很想拿回小金镯子，手指微微一动，又胆怯了。
“你的宝贝儿子，你替他取了什么名字？”李嬅阴狠地勾唇一笑
“叫阿宝。”说完，马平海丧气而苦恼地低下头。
“你还想不想见到阿宝？”
马平海征了怔，点着头说：“想。”
“抬头看着本宫。”李嬅手掌一收，小金镯子滑入她的衣袖中，“什么行差踏错？你不仅拦截了那些信，还都一一读过吧。”
“你儿子，日后就给本宫做奴隶吧。”马平海低头看地，李嬅又添了一句，马平海不敢再低着头。
“本宫且问你，先帝为何要发兵北境，绝对不止是因为画像与丢城。”
先帝提醒李嬅不必插手北境事务之时，李嬅所知的，只有威北侯房里藏有一幅他身穿龙袍的画像，还有威北侯害大晟丢了几座城池。
因为这两件事，便出兵讨伐，有一定合理性，可近来，李嬅总觉着还差些什么，差一些直接的导火索。
“殿下，单凭这两件事，已是重罪。”
“把你的手放在地上。”不管马平海为着什么执着于打哈哈，李嬅今日都一定要知道真相，她起身退开两步。
长公主一会儿让马平海跪直，一会儿又让马平海身子前倾、把手放在地面，马平海有些闹不明白，不过他只能照做。
“啊，殿下，微臣说，微臣说。”马平海的手掌将将与地面相接，李嬅狠狠踩在马平海的左手手背上。
“殿下，威北侯带兵围了云州城。”马平海感觉自己的手快要被踩断了，撕心裂肺地喊了出来。
“威北侯为何围云州城？说！”马平海的表情越是惨烈，李嬅越是要乘胜追击。
“微臣不敢欺瞒您，殿下，云州太守去安州赴宴时，威北侯看守不力，布防图失窃，这不就是行差踏错。”
“布防图失窃，与云州太守有关，是不是？”
“就算威北侯围了云州，是一时气不过，他早就犯下大罪了。”
李嬅六神无主，脚步踉跄，放开马平海的手，“威北侯带兵围了云州，围的，是云州太守，云州太守扭曲事实，此事，成了威北侯谋反的铁证，是不是？”
马平海惨兮兮跪在地上，右手心疼地抱着紫得发黑的左手，“殿下以为，威北侯怎么会心甘情愿喝下毒酒？北境地广人稀，布防图失窃，等他反应过来，再调度兵将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北厥人才会钻了空隙，那三座城就是这么丢的啊。”
李嬅双手紧紧攥成拳头，青筋分明，“本宫要看那些信件。”
“要是殿下愿意派人护送微臣，微臣尽快回乡取信。”
“你藏了殿下的东西，你还好意思请殿下派人护送你！”在一旁听着马平海交代私藏信件之事，甘棠早就愤慨不已，再听了这话，她气得冲上前就要踢马平海。
李嬅抬手拦下甘棠，“本宫再问你，当年赐死威北侯的诏书，是怎么回事？”
“去北境传旨的，是先帝派的翰林承旨。”马平海跪得笔直，双手背在身后，唯恐再被踩上一脚。
“派去的翰林承旨，知道是谁吗？”
“派谁去宣旨，也不会昭告天下。威北侯被赐死时，殿下您不见了，东宫也是乱做一团，微臣也没精力打听啊。”
“本宫失了储君之位，你参与其中，功成名就，你会没有精力？”
“殿下，冤枉啊。微臣参与的，只是北境之事，您是储君，跟了您，微臣才是有从龙之功，微臣实在不知道您会失踪啊。”
“谎言，总有一日会败露的。”
“殿下，这一句，绝对不是谎言！”
“谎言也好，假话也罢，替本宫想想，那位翰林承旨是何人。再替本宫查，那位翰林承旨的下落。”
“殿下，微臣哪有那能耐。”
李嬅握住剑柄，将剑拔了出来，拎着剑，环绕马同海慢慢环绕出一个圈子，“你曾经是本宫的人，你有没有能耐，本宫会不知道吗？”
“微臣查到当年的翰林承旨的下落，殿下能否放了阿宝？”马平海问。
“本宫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去查这件事。稍后，本宫会派两个人，陪你去慈幼堂抱养一个孩子。”
马平海还当长公主将他的阿宝藏在慈幼堂，他正为长公主如此快就答应把孩子还给他而庆幸，下一刻，长公主说的话令他惊惧，“抱养的孩子，你需当做亲子，你家中的所有人，都必须承认这个孩子。你去京兆府撤案，就说本宫可怜你，你听了本宫的建议，去慈幼堂碰运气，恰好你的孩子被慈幼堂的人捡到了。慈幼堂，本宫的人自会打点，你记得与慈幼堂的婆婆，还有你家中之人对对该对的说辞。”
“有人探问，露出来半点，阿宝，就是个死婴。”
“殿下，您曾经多善良啊，您怎能如此残忍。”
“本宫倒觉着，本宫还不够残忍。”
李嬅狞笑，“你尽可以将你今日所受的冤屈，尽数同你认为的那些，能为你做主的人告状，你没看出来吗？陛下受制于本宫。你见过谁禁足，府里的侍卫面首还能出去走动的？”
“你消息灵通，应当听说端阳节那日，陛下派羽林卫围杀本宫，本宫现在可还活得好好的。你想试，就试一试，到时候，陛下会不会为你惩罚本宫。”
“陛下若为你惩罚本宫，就算你赚到了，只不过，陛下惩罚本宫需要时间，你乱说话，你以为本宫会无知无觉？本宫如今凭心情做事，心情但凡有一点不好，本宫就想杀人，尤其想杀婴儿。”
长公主提着剑，笑得越来越恣意，一面说一面笑，时不时在原地旋转，长公主裙摆带起的风吹到马平海脸上，看着包围自己的圈，马平海深感自己真的被困在圈里。
这圈指示他往哪个方向走，他就必须往哪个方向走。
走偏一点，脱离这圈子圈定的范围，他将万劫不复，无法补救。
听着长公主的笑声，马平海觉得那笑声像是来自地狱。
长公主疯傻的三年，马平海从未见过长公主，今时今日，长公主说话条理清晰，马平海觉得这样的长公主更加癫狂，更加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