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俊生奉命去请太医,请来的正是孙太医。
去年李嬅住在清宁长公主府上时,有一回,小公主眷恋亲情,眼泛珠光,老公主以为小公主身子不适,定要请个太医来瞧瞧,为小公主诊脉、把沈红蕖确实怀有身孕之事告知老公主的太医,正好就是孙太医。
孙太医来了,李嬅本要亲自看着孙太医如何为江振诊治,奈何夏日炎热,江振屋里连着一两个月没开窗通风,只站在门口,便能闻见一股子骚臭味。
李嬅委实受不住那味道,便与孙太医商量命人将驸马先抬到干净些的地方,再看诊不迟,那孙太医却说他行医多年,连死人的尸臭味也闻过,不计较这些小节,只想尽快瞧了驸马,回宫回话。
孙太医自己如此说,李嬅也不多事,让小丫鬟准备了可蒙住口鼻阻挡气味的干净巾子,命齐峰陪着孙太医进去。
李嬅扇着扇子,站在回廊上透气,见孙太医出来,她与孙太医一同去华熙堂。
小丫鬟们上完茶果退出去,李嬅问驸马身体如何,那孙太医说驸马颈部处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性命无碍。李嬅又问驸马可曾对孙太医不敬,孙太医有些为难。
李嬅又问齐峰,齐峰便将随孙太医为江振瞧病时的情形描述了一遍。
原来,自三月初,李嬅便把江振困在床上,吃喝拉撒都不许他下床,这一困便是两个月,时间一长,江振竟有些失心疯的兆头,连话也不大说得明白,颠三倒四。
进屋后,孙太医不失礼数,言语也谦卑有礼,江振却嚎天嚎地,扬言要杀人。
就算是手脚全被绑住了,江振还是要蹦跶个没完,他身上的绳子从头到脚绑了好几截,他扭动起来,远远瞧着,还真像是条什么虫子。
江振的双手被绑着,孙太医不便号脉,齐峰谨慎地想了想,为江振解开了上半身的绳子。幸而江振自己先折腾累了,手脚麻软,身边又并无利器,齐峰从后面制住江振,配合孙太医行医。
孙太医听完脉象,江振正准备与齐峰过招,齐峰先一步点了江振的穴位,放倒江振。
待重新将江振与床板绑成一体,齐峰用手背擦了把汗,解开江振的穴位。
孙太医与齐峰一进去,江振嘴里便骂骂咧咧,骂齐峰与李嬅的居多。他骂李嬅是臭婊子,很懂服侍男人那套,床上功夫不知道多了得,要不然齐峰怎么会死心塌地地为李嬅那个疯子做事,还骂齐峰这狗娘养的痴心妄想,别以为效忠于李嬅,李嬅便会真的跟了他,李嬅就是个狠心的贱人。
孙太医要看江振的眼睛,齐峰帮着推开江振的上下眼皮,江振更是学着疯狗咬人,好在齐峰迅速闪避。
没咬成齐峰,江振骂到声音沙哑还不肯服输,一个劲要与齐峰单挑,他吼了多少遍要李嬅去见他不算,还连带着又说了数不尽的龌龊话。
肮脏之语过多,不堪入耳,齐峰也不敢一一细致地说出来,江振骂他的,他捡着些不痒不痛地说给李嬅听,江振骂李嬅的,他合成一句话:“殿下,驸马吵着要见你。”
李嬅也不是头一次认得江振的德行,她知道齐峰是好心,然而从齐峰与孙太医看她的眼神里,她也大致猜出些来,她毫不掩饰自己对江振的厌恶,说江振行为无状、无耻至极,又宽慰了被江振吓着的孙太医几句。
孙太医此行是瞧瞧驸马,方便回宫后好去皇帝跟前回话,心里有了成算,他也不便久留,与李嬅辞行。
孙太医与故去的清宁长公主是旧友,为表敬重,李嬅亲自送孙太医到府门口,那孙太医感怀了几句清宁长公主若少些妄念,也不会有此灾祸的话,又劝李嬅好好将养身体、凡事莫强求、知足常乐。
车夫将马车赶来了,上马车前,他还特意报喜:“殿下,猗澜妃有孕,国师预言,宫中又要添一位皇子了。”
孙太医之意,无非是提醒李嬅莫再执迷不悟,李嬅笑答:“长者劝导,有其道理,本宫自当铭记。您老不必为本宫担忧,陛下才罚了本宫禁足,本宫如何敢不知足常乐呢。”
孙太医的马车走远,甘棠支开古管家找人打扫驸马的卧房,又将小丫鬟们都遣散开,独自陪着李嬅散步,“殿下,那位孙太医为什么与你说那些话?他也是个黑心肝的不成?”
李嬅道:“我是老匹夫,要寻个人去公主府,孙太医就是最合适的人选。老匹夫把这差事派给孙太医,孙太医会说这些话,也不奇怪。”
“老殿下信任他,我还当他是什么正派人呢。”甘棠嘟囔道。
“随他仁义也好,歹心也罢,干咱们什么相干。整个太医院的命都握在老匹夫手中,太医们多考虑自个儿的安危,无可厚非。”
“对了,让古俊生尽快收拾,收拾清爽些,我要见江振。”回到书房,李嬅对甘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