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正与邓阴都是常年练武之人,跌打损伤是常有的事,古俊生原要为他二人请郎中,他二人叫住古俊生,要古俊生不必麻烦、只给他们送些伤药与纱布便是。
齐正、齐峰同住一屋,邓阴住在别处,自回府后,邓阴便一直留在齐正他们屋里,相互帮着上过药、包扎好,齐正与邓阴坐在桌旁说话,齐峰挎着食盒走进来。
“吃饭吧。”屋内光线有些昏暗,齐峰将食盒放在桌上,又往油灯灯座中添了些油脂。
“殿下用膳了不曾?”齐峰要打开盒盖,齐正问。
“殿下这会儿应当在书房,她没胃口,还没用膳。”
齐峰要端出食盒内的饭菜,齐正握住齐峰的手臂,“殿下都没吃,我们怎能先忙着吃饭。”
“是呀,统领,我们不能吃。”实则邓阴早就饿了,可齐正都这么说,齐峰看向邓阴,邓阴摆摆手,“是呀,我们不吃”
“你二人是功臣,你二人饿着,是成心惹殿下不快。”
齐峰小心拿开齐正那只还缠着纱布的手,生怕碰到齐正的伤口,“先前厨房来送饭,你二人不吃,非得等着殿下,叫抬回去,这回我亲自来送饭,可该吃了。再不吃,我只能去殿下跟前回话。”
“别,殿下本就烦心。”
齐正不再拦阻,齐峰继续一碟一碟将菜盘子端出来,“不想殿下烦心,你二人就快吃。”
齐峰盛了饭,将筷子分别递给齐正与邓阴,齐正端起碗吃了一口,又问,“峰哥,你可吃了?”
“我与古管家都没吃,殿下吩咐甘棠先吃,甘棠劝着别人该吃吃,她自己倒是一口都没动。”
齐峰说完,齐正放下碗筷,邓阴看着齐正行事,也放下碗筷。
“这饭热出来,不吃又该凉了,别折腾厨子。”
齐峰从桌上拿起齐正的饭碗塞回齐正手里,又将邓阴的饭碗也拿起来递到邓阴身前,“你二人常随殿下出门,受了伤,不吃饭,不休养,将来还怎么保护殿下,怎么闹不明白主次。”
齐正又将饭碗摆回桌上,齐峰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邓阴碗里。
齐峰瞪着邓阴道:“快吃,再不吃,我一筷子一筷子喂你。”
“我没和你们一同进宫,我想着,今日情形必定艰险万分,你们自己也明白殿下心烦,就别惹殿下生气,我与古管家不能先于殿下吃饭,那是敬重殿下,你二人保护殿下,负伤在身,也不吃饭,就是不知敬重殿下,有携伤邀功之嫌。”
邓阴不吃了那块红烧肉,齐峰便不罢休,邓阴年纪小,才将将十八岁,他为难地看向身旁的齐峰,如同向长辈寻求帮助的娃娃。
齐正叹了一声,对邓阴说:“吃饭吧,别给殿下添乱。”
齐正与邓阴认真吃饭,齐峰才坐在他二人对面,说道:“今日宫中之事,你二人谁为我细细说说。”
“齐统领,齐统领。”齐正将嘴里的米饭咽下去,正要说话,门外传来古俊生的声音。
房门向外敞开,古俊生并未进门,齐峰起身走到门口,“古管家,何事?”
古俊生是跑着来的,他鲜少奔跑,这一跑,上气不接下气,他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液,喘着气说:“齐统领,殿下在书房,要见你。”
“把这些饭菜都吃干净,记得啊”
齐峰回头与齐正、邓阴说了句话,便随古俊生往前走,“管家,可知殿下因何见我。”
“具体的,老夫也不知,殿下要你速去,怕是有急事。”古俊生喘着气说。
古俊生说完,齐峰唯恐耽误,顾不上等古俊生,瞬间跑远。
“殿下,您唤属下。”跑到书房,齐峰朝门外的两个小丫鬟点头问好,而后走进书房,抱拳行礼。
“快去传家酒楼一趟,买两坛最好的酒。”一看见齐峰,李嬅便离开书案,走向齐峰。
“殿下要酒?”
齐峰与齐正二人都是罗逸笙派到李嬅身边的人,听到“传家酒楼”这几个字,齐峰本能地敏感。
“务必见到罗掌柜,告诉他,救马晋同,兴许就是今夜。”
悄声嘱咐完,李嬅走向一旁的书架,纤长手指拂过几本书的封皮,高声道:“好好问问,那酒楼中最好的酒是什么酒,你闻着不好,便换一家酒肆,替本宫带两坛好酒回来。”
“属下领命。”清楚此行任务,齐峰行个礼,退出书房便快速朝府门而去。
“殿下,这是新烹的茶”
李嬅刚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华严经》,古俊生端着茶水走进来。
热茶本是甘棠为李嬅准备的,送到石阶下,正好看见古管家,甘棠将漆盘交给古管家,自己则不再往里走。
“哟,殿下,老仆眼拙,您手里这本是佛经吧。”李嬅走回书案后坐下,古俊生倒茶时侧目一看,看清书封上的文字。
李嬅颔首,并不说话,朝古俊生摆摆手,古俊生平稳放下手里的物件,知趣退出书房。
“甘棠姑娘,东西送进去了。”甘棠还等在书房外的花坛旁,古俊生下了石阶就直朝甘棠而去。
“殿下可说了传膳的事?”甘棠关切地朝书房望去,房门敞开,却看不见坐在书房深处的公主,窗户闭合,更是什么都看不见。
“姑娘一贯亲近殿下,方才何不自己进去?”古俊生笑问。
“我”
甘棠收回看向书房的目光,看着古俊生说话:“知道我不听她的话,她又要数落我一通。”
“老夫走到这里来,其实也是为这事,方才老夫进去,殿下不吩咐,老夫也不好贸然问。”
古俊生顿了顿,问道:“姑娘,你先前与老夫说想派人请医士,还请吗?”
“殿下不点头,我本不该擅自做主。”甘棠想了想,说道:“算了,古管家,还请你这就派人去冷氏医馆走一趟,要是冷先生不在医馆,打听打听,总能打听到冷先生的居所。”
“殿下是长公主,何不如派人去请太医?”古俊生问。
甘棠摇摇头,再次看向书房,“今夜,不能请太医。别的市井郎中,殿下不见得信任,只能去请冷郎中。”
“好”
古俊生唤来一个勤快的小厮嘱咐了几句,又派了个护卫随小厮一同出府。
小厮与护卫皆已走远,古俊生去巡查别的丫鬟婆子小厮是否安分,甘棠走到书房外的石阶上坐下。
仰望着夜空中的几点银光,甘棠心道:最懂安慰殿下的少年,已经不在了。在清宁长公主府,冷先生与殿下时常对谈,清宁老殿下出殡那日,冷先生也弹琴给殿下听。这种时候,但愿请冷先生来,并不是个错误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