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江振不在府里,甘棠直入正题:“方才是什么碎了?”
“哟,姑娘好耳力,都是那几个不争气的小丫头,让她们端几盆盆景来给公主赏看,她们竟有本事将花盆给端碎,没用得很。才刚我还把她们狠狠骂一顿。”
甘棠顺着马翠翠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不远处并排站着六个丫鬟,她们个个脸上通红,有的垂头丧气,有的还淌眼抹泪。
“原是如此。”
甘棠嗔怪道:“下头的人不会做事,是要管教。殿下有恙,好容易才安睡,这回被没长眼的弄醒,我看谁去伺候。”
“你们看看你们做的好事,搅了殿下的好梦,还不快进去谢罪!”
甘棠的话语虽委婉,马翠翠却也知道芳芷阁的公主殿下是个疯子,疯子睡着,府里便安宁,疯子要是醒来,府里的家丁丫鬟少不得要受折腾。
她心里是真有气,这几个不会做事的小丫头片子,真该全部发卖!
管家怒目圆瞪,才被训过一顿的丫鬟们挨个往前挪步,甘棠摆摆手,“我要去打水,没工夫与你们闲扯,你们自个儿好生反省就是,进去也是吓着殿下。”
犯事的丫鬟们原打算硬着头皮进去见公主,不得公主原谅,管家不会放过她们。可此时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又不许她们进去,她们倍觉为难。
“姑娘留步,这几个原就是这府里的人,也是要伺候公主的,也该让她们去领罪。”甘棠大摇大摆往前走,马翠翠拦在甘棠身前,满脸堆笑。
甘棠斜睨一眼马翠翠,“府里的人?这几个究竟是粗使丫头,还是进内室伺候的?”
“这”马翠翠犹豫片刻,赔笑道:“不管粗使细使,都是伺候公主与驸马的丫鬟,并无多大分别。”
“笑话,哪里就没有分别!”
甘棠口气凛然:“昨儿事多,又走水,我与你也没细细商量。你这管家心里要有公主,今儿,便将日后在芳芷阁当差的下人全找来。我家公主虽抱恙,到底身份尊贵,服侍她的人,哪些人做粗活,哪些人做细活,哪些人贴身伺候,哪些人无权进内室,都要一五一十当着她面说明白。”
马翠翠心内暗叹宫里来的大宫女果然与众不同,嘴上说道:“姑娘,老身也懂规矩,这些事交予老身便是,不必烦扰公主。”
马翠翠指着那六个被训过一遭的丫鬟,又道:“这几个丫头,姑娘若不喜欢,老身定找好的来,好叫姑娘满意。外头洒扫的事,老身也会料理好,管保将芳芷阁打理得妥妥当当。”
“我的话,您是不愿听?您究竟是看不起我,还是对公主不敬?”
甘棠的话斩钉截铁,马翠翠的双瞳吓得齐齐放大,她解释道:“姑娘言重,老身不敢不尊重您,对公主,更是敬重得五体投地,便是叫老身跪着服侍公主,老身也千百个愿意。”
“甘棠,你磨蹭什么,打个水半晌也不回来。”甘棠与马翠翠正说着,浅黛已从内屋走出来提醒。
“知道了,这就来。”甘棠回头答复站在门口的浅黛。
“过午,公主会在门前月台上等你,你只按我说的做便是。”
浅黛听完甘棠的答复便掀门帘进内室去了,甘棠也留下一句话,丝毫不给人辩解的机会,头也不回地去打水,芳芷阁院子里徒留马翠翠与六个丫鬟在原地回想。
“人都疯了,报给她听,她能明白?”
“还不是报给跟她的宫女听。”
马翠翠在原地自言自语,站在最边上的丫鬟不由自主接话,马翠翠立时啐她:“丹儿,哪有你插话的份!都是你个小蹄子,叫你送两盆香花槐来,你还将花盆给老娘抬碎,真有你的。”
马翠翠看见路旁那破碎的陶盆与倒地的花树便来气,说着便要拧丹儿的耳朵,“你们小丫头片子抬不动,不会找几个男人来,这回还要换盆,老娘告诉你,买盆的钱就从你的月钱扣!”
马翠翠拧得用力,丹儿受不住便要躲,求饶道:“大娘,你就饶了我吧,我也想找来着,芳芷阁原本闲置着,就没配男丁,去正院找人,那些懒汉又推说芳芷阁不该他们管,谁也不来。我求他们,他们说昨夜才因那疯妇折腾一宿,此后凡是那疯妇的事,他们一概不管。”
马翠翠松开手,骂道:“我呸!把他们懒的,老身亲自去,看他们来不来!”
……
甘棠打来水,正要给公主洗脸,谁知公主十分淘气,披头散发便跑到院子里,嘴里直叫着天上的仙女不需洗脸。
但见甘棠将浸过水的帕子往公主脸上送,公主抢过来便丢弃在地。
芳芷阁有道独立的门,眼看公主疯跑出那门,甘棠与浅黛将公主团团围住,二人又是劝又是哄,好一通折腾,用屋里有好吃的这个借口才将公主骗回去。
公主疯跑之时,马管家恰好找来两个府丁为倒地的那株香花槐换盆,两个府丁一面干活,一面偏着头说悄悄话。
他们说的内容,无非也就是惋惜美人成了疯子,以及祈祷这疯子以后安分些,千万别再放火带累人。
六个婢女此时只剩丹儿与另外一位,她们负责清扫掉落的泥土,二人面面相觑。
疯子可不好伺候,日后管家千万别把她们分在芳芷阁。
至于马管家,甘棠与浅黛拦着疯跑的公主时,她亦出了一份力。
这是她第二回见到成为她名义上的主母的女子,她心里十分纠结。
到底派多少人到芳芷阁服侍好呢,又有多少人心甘情愿来呢?
昨夜在芳芷阁守夜的是驸马派的人,那几个小子是驸马的贴身侍卫,今早鸡鸣时便上正院去了。
驸马也没吩咐往后哪些人固定在芳芷阁服侍,若是由自己安排,该怎样安排才好?
……
将公主带回寝屋后,甘棠与浅黛便为公主梳洗打扮,她们替公主梳了牡丹髻、施上脂粉、画眉、点口脂,又为公主穿上浅红牡丹满绣襦裙、戴上明月珰、珍珠璎珞、将公主打扮得贵气十足。
江振父母早逝,在晟京也并无亲属,嫁他,可以免了晨昏定省这些杂事,再者定华长公主是晟京出了名的疯子,可少去许多规矩。
如此也正合公主意愿,公主甚至不愿多看江振一眼,更勿说要她受江家亲戚评头论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