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初听着,这可不是普通同事或者朋友问话的态度。况且,她本就不参与凌飞公务上的事。
唐初靠在沙发上,上下睨了她一眼,端起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口。
放下后,才正视着她,点点头。
她也没有反问,她是谁,一句话都没有问。
来人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酒杯放下的动作有些大,碰着桌面,发出一些声响。
这个角落里,人不多,也没人注意。
“唐初,我听说凌飞是因为你,才放弃了自己的大好前途,甘心窝在那飞行大队,只能做个大队长。”
原来是为这事来的,关她什么事?
“凌飞他去哪里就职,跟我无关。”唐初仍旧靠在沙发上,挑眉看着她。
“跟你,更无关。”
唐初也懒得跟她废话,这支舞结束后,她一定要离开这歌声靡靡,烟瘴之地。
只是她还来得及起身,那个女生就挡着她的去路,不让走。
这里原本就比较暗,如今,唐初她完全被罩在一片重重的阴影下。
“怎么无关,我爸爸替他惋惜,他本可以在国防部职位更高的。他是抗日英雄,大英雄。”
唐初干脆不跟她正面交锋,坐姿没变,酒杯拿在手里。
“我只知道,他是我丈夫。”
“你,你真是胡搅蛮缠。凌飞哥哥就该跟你离婚,休了你这个不负责任还拖他后腿的女人。”
唐初冷笑一声,“然后呢,成全你,跟你的,凌飞哥哥?”
她故意把凌飞哥哥咬得很重,看着她急得直跺脚。
涂着丹蔻的手指,指着她。开始语无伦次起来,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唐初真的累了,站起身,直勾勾地盯着她。
“让开。”她已完全失去耐心,不想再过多纠缠。
“我最后说一次,让开。”她再次呵退着,浑身的戾气,就快被完全激发。
她好几年没有如此任性了,识大体,隐忍不在乎,并非是她害怕,而是不想惹事。
见她毫无反应,唐初就准备动手时,听到有人叫她。
“阿初?”
她偏头看了一眼那个女孩身后的人,是林飞白,林飞白身后是王敏之。
唐初收了没来得及飞出的手掌,虚虚地摸了摸鬓角的头发。
“飞白,敏之。”
“小雨,还不让开。”说话的是林飞白。
“关你什么事,爸爸都不管我。”
唐初的脾气上来了,一个用力,用肩膀把她蹭到了一旁的沙发上。也没听她发出的狗叫声,回身指着她。”你最好闭嘴,别逼我动手。“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林飞白和王敏之在她身后,一左一右的追上来。
“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个小丫头。你们认识啊?”
林飞白的脸色很难看,”难道是,你。。“
“妹妹,被家里娇惯坏了。阿初,你,见谅啊。”
“无妨。不过 ,令尊大人不舍管教的话,我不介意动手替他教育孩子。我唐初,也只会忍受这一次,而已。”
“那是自然,飞白记着了。”
“跟飞白你有什么关系。”
这支舞曲刚结束,舞池中间的人慢慢散开。三个人困在中途,只得停下。
“不过阿初,她刚才跟你说了什么?”这话是王敏之问的,林飞白显然在家里听到过,所以他没过问,这个妹妹跟唐初说了什么。
“她啊,让我跟我丈夫离婚,成全他的辉煌事业,自此,平步青云。”
唐初自嘲着笑着,声音有些大。
再看林飞白的脸色,果然,比刚才更难看。
三人等了片刻,等舞池中间,再次聚齐。
“二位留步吧,唐初告辞。前几日偶感风寒,身体实在疲累,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再会。”
说完,她扭头就走。王敏之在身后喊她,她只当没听见。
也没看见胡笳,只能自己取了大衣,帽子围巾戴好,走在这快要新年的金陵城内。
灯光都是五颜六色的,红红的春联贴着。街道干净,路上行人不多。
她慢慢地走着,在这寒冷的夜里。
明日就要回北平了,顾伯伯他,能原谅他们吗?
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廖星孤寂,三两挂在天上,完全遮挡不住这暗黑荒凉的冬夜。
漫无目的走着,在路边发现一家铺子,借着门口铺子的光亮,锅里翻滚着冒着热气。旁边也是一碗一碗的佐料和配菜。
是米线吗?
她走上前,是面条。有些失望,离开了。刚走了几步,又重新折返回去。
“老板,一碗面,七成量就行。”她坐在一旁的方桌旁,因为寒冷,手还揣在外套口袋里。
临近春节,街面也很清冷,等面上来的功夫,才过去两个人。
面被端上桌,她抽出手,取了一双筷子。
这情这景,好像从前。
左手捧着碗边,暖着手,右手挑起细细的面条,很香。
“老板,明天就春节了,今日还营业啊?”
“就我一个了,过不过年的,有什么区别。”老板坐在不远的灶火边,眼睛看着别处,没看她。
“不好意思啊, 我不知道。”
“没关系,习惯了。”
她其实想问,他们离开多久了呢?午夜梦回,是否还能清楚地梦到他们的样子。
可她,没问出口。
那碗面,她吃的干干净净,就连热汤也喝了半碗。包里的钱,她只留了坐黄包车的车钱,剩下的,都留在了桌子上。
吃完后,她往左边空着的两张桌子看了一眼,接着又是她紧紧地左手边。
“姑娘不是云城人?”
“先生也不是云城人?”
“顾平京,北平。”
“唐初,金陵。”
如果当初能这般坦诚,后面的遗憾,会不会少些。
她紧紧地拢着围巾和大衣,觉得周遭比起刚才,更加寒冷。这凉气穿过皮肤表层,突破血肉,钻入了骨缝里。
驱散不开,暖热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