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飞,凌飞。”
她的声音很小,怕惊吓到他。
就这么看着他,手还握在一起。唐初细腻的手指,摩挲着他的眼睑。
“凌飞,我来了。”
他对她笑了笑,干涸起皮的唇就裂开了,冒出一丝血珠。
唐初俯身,在他唇瓣上吮着,轻轻地。
慢慢湿润的唇分离开,“阿初,对不起。”
唐初摇摇头,“不用不用。”
张远和罗英推门进来,就看到这一幕。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张远撂下一句我去叫医生,就跑了。只有罗英嬉皮笑脸的站在旁边,看着他俩开玩笑。
“凌飞,这次你要真的血染长空,你的娜塔莎,我来照顾。”
知罗英在开玩笑,庆祝他劫后余生。
医生来到,复检后,“危险期已过,接下来慢慢将养就好。”
唐初听到这话,才彻底放心。面上的喜色比刚才又多了几分。
昨夜下飞机后,除了那杯水,她粒米未进。
“阿初,去吃点东西。”
唐初知道他跟罗英有话要说,跟着张远去了医院门口,吃了碗面。
食不知味,只让老板下了五成量。这个时节,不应浪费。
“张远,他是怎么受伤的?”
“我们在袭击日军的轻重车辆,顺着公路。先投弹,之后低空扫射。第一轮投弹攻击摧毁了大部分,第二次俯冲扫射时,队长遇到日军射出的对空火力,这才被击中。”
“他原来也受过伤,对吧?”
“嗯,这仗打到现在,受伤保命已是万幸。多少战友都是机毁人亡,尸骨无存。”
张远说完,又觉得自己说的太多,这个时候,不应再吓她。
“但是,很值。”
“对,很值。”
等回到病房,罗英和凌飞已经谈完。罗英和张远回了基地,只有她和他。
她还是闺阁女子,照顾起来委实不便。罗英回去后派了两位列兵来照顾凌飞的起居。
唐初也言明自己可以照顾他,害羞的反而是凌飞。
“阿初,我知你不拘着这些,可我还是想把一切等到来日。明媒正娶,三媒六聘,娶你进门。”
距离上次分别已有两个多月,凌飞用手轻抚着她的脸。
列兵到后,唐初在走廊等着,列兵收拾得当,开门让她进去。
凌飞已经换上了病号服,山城炎热,扣子没扣完。
他挥挥手,招呼她过去。原本向下合着的手,向上摊开。
手掌心赫然放着一枚做工粗糙的戒指,唐初愣在原地。
“阿初,这铁丝我拜托罗英帮我找的,又不想假他人之手,只能用我这使不上力的手,只能这么粗略折卷成这样。”
他如今只能平躺,语气诚恳坚定。看唐初一直没反应,有些急着就要挣扎起身。
唐初哇的一声,哭出来,伏在他身侧。又怕碰着伤口,只跟床接触着一点点。
“阿初,答应我吗?”
唐初哭着点点头,又担心他看不见,哭噎着回了声嗯。
那铁丝卷成的圆环,着实粗糙,可凌飞 一刻也等不及了。
慢慢地把它推到唐初的无名指上,深情一吻。
尺寸有些不太合适,唐初还笑他。
“我人就在这,你急什么。哪有求婚戒指,让女朋友自己再加工处理的。”
唐初的娇嗔惹得凌飞,苦笑不止。她这话几乎跟罗英说的一样。
这铁丝,还扎手呢。
唐初尽力在调整,把圈圈卷的尽量平整,最后戴在手上。
“凌飞,我很喜欢。谢谢。”
她把手举在空中,看了又看。
凌飞直勾勾地盯着他,她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的戒指。
有列兵在,唐初不用过多操心。
罗英回去后也给云城发了电报,勿念。
他回想着,唐初走后,凌飞说的话。那真的是在托孤啊。
凌飞今天此状已是万幸,更坏更惨烈的局面,他们也不是没见过。
“凌飞,等你能出院了,能跟我回云城住段日子吗?回云城,我能好好照顾你。”
又怕凌飞为难,她接着说道,“如果上面不允许也没关系,我就留在这里。“
他把唐初的手放在自己心脏位置,“后日罗英来,我问问他。”
云城比起重庆,更适合身体修养。
紧挨着凌飞的病床,罗英又给她搬来一张小床,中间隔着一米宽。
她有些失眠,看着沉睡的凌飞。她知道,他的身体状况没有看起来那么好,气色是骗不了人的。身体素质再好,流了那么多血,也不可能那么快恢复。
无名指多出来的那个小圈,圈住了她一辈子。
来到这山城,她也不是云城唐家新的当家人,不用刻意敛起自己小女孩家的心思。在他面前,胭脂水粉,随心所欲,尽情表达自己的心意。
在他面前,她就是被爱意滋润的女孩。
她悄悄起身,在他身边待了一会儿,接着出去给列兵说了些什么。
于是,第二天一早,凌飞手上也出现了一个同款的圈圈。
唐初一直没有提醒他,等了许久才听到他激动的声音。
“阿初,你,”语无伦次。
“这叫,有来有往。凌飞,这是我送你的。”
凌飞今日可以开始进食,她在一勺一勺喂他。两人的眼神流转,彼此瞳孔里都有自己的影子。
唐初想到过凌飞会受伤,她心里暗示自己无数次。可他刚从手术室推出来的那刻,她做的所有暗示当即崩塌。
她知道,自己承担不了他更坏的消息,这也是唐华之前最担心她的事。只是,唐初已经陷进去,无法自拔。
如此境况,她也只能跟他共进退。
至于戒指,他给的起,她受得住。
“凌飞,在无人的角落里,我是一个特别拧巴的人。我也远没有你想的那么豁达,这些话我只说一次。我可能比你想象中的我,知道的多些。凌飞,我没有特别坚强,也不会软弱。我是唐家娇养呵护的温室花朵,我是花,也是攀岩的凌霄花。“
唐初坐直身体,接着开口,“凌飞,我前一秒还很通情达理,下一秒就会暴跳如雷 。也会刁蛮任性,不讲道理。在你面前,我总是端着。所以你能接受真实的我吗?除了这身皮囊,内里的我并不光鲜,你还会接受我吗?”
凌飞没想到她会说这些,以往的她总劝他军人应当以国事为重。现在的她说出这些,在他意料之外。
“阿初,只要是你,骄纵的任性的,豁达的拧巴的,温室花或者凌霄花,我都能接受。前提是你,只有你。”
凌飞看着她,可能是自己这次受伤真的让她感受到惧怕和失去。她才把这一切肺腑之言,一并告知。
“阿初,别担心。我总不会丢下你,自己离开的。”
阿初,有你在,我不舍得独自离开。
”那凌飞,你也不要把我托付给别人,好不好?“
她猜到了,她离开后,自己跟罗英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