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初被眼前的一幕幕震撼着,孤寂悲廖的蓝天,一架架升空翱翔的战机,顺利起飞,平安落地。唐初眼眶里的泪水生生地忍了回去,现在还不是落泪的时候。
很快,她恢复冷静。
“凌飞,你想怎么拍?”
青禾自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她被青禾紧张兮兮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只能一次次叮嘱让青禾宽心。
“青禾,你也不想想,在这云城,姓唐,又能在云水街住的,只要稍微打听一下,谁敢动我?”
青禾似懂非懂,又想着她刚在车上说的话,看她如此轻松,自己也瞬间松散下来,看着眼前的飞机好奇。
“青禾,这就对了,这场面哪是平日里能见到的。好好看看这些战机,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把青禾安抚好,唐初又转身用眼神询问凌飞。
“除了合照,可以的话,我想自己的同学每人都可以跟自己的伙伴合照,单独的。”
“可以,我拿的胶圈足够。”
“你都没问我有多少同学?”
“只要不超过昨晚吃米线的,两倍。”
唐初对着他比了二,告诉他,自己的胶圈足够。
很快,原本只有他们三人的空旷地带,多出来好些人。昨晚光线不好,唐初没有仔细观察这些可爱的人。
如今通过定格的镜头直视他们,才发觉他们中大多带着稚气,面上依然有必胜的笑容。
唐初趁着列好的队伍,在一架战机前,给他们拍了合照。
站着的,蹲着的。都定格在唐初的镜头里。
唐初的摄影水平是特意学习过的,堪比专业的摄影师。
咔咔的快门声不断,在这漫天飞扬的尘土中,在这一眼看不到头的荒芜的停机坪上,永远地记录着此刻这群英勇离家的少年,脸上镌刻着最动人的微笑。
这微笑里有扞卫祖国主权的决心,有面对敌寇时不退的信念,有着对大好河山和谐稳定的华夏大国的期许。
每个人都是两张,坐在驾驶舱内和站在战机旁边。中途有个小伙子没有配合好,浪费了一张底片。
最后到凌飞的时候,只剩下一张胶卷。
“凌队长,不巧,就剩下最后一张。”她手里拿着相机,有些无奈。
这也完全在唐初意料之外。
“那是怎么样拍都行?”
她坚定,心诚,点点头。
唐初给了他最大最自主的选择权,等他做最后的决断。
凌飞先让她设置好,准备好,然后把相机给了青禾,一把拉过唐初,在自己最爱的战机前,拍下了他们的第一张合照。
青禾也只是略懂皮毛,跟在唐初身后学了一点点。拿着唐初调好的数据,倒也不难。
背后是即将落山的夕阳,飞机前是刚刚熟识的他们。
这一刻,在场的谁也没想到,他们会在这浮沉乱世中,发生一段怎样的故事。
所托之事已经办妥,唐初她也准备告辞。队里这群可爱的人想留她吃晚饭,她笑着婉拒。
“天色不早,唐初不敢多留。我们,来日方长。”
凌飞把人送到大门口,隔着车窗,“隋唐,谢谢你。真的不留下吃晚饭?”
“不用,照片洗好后,是我差人送来,还是你找人去拿?”
“需要几天?”
“还不确定。不如这样,我们约定五日。五日后如果我没差人来送,你就去云水街唐家取。”
“你要走?”
“嗯,祭祖之后,随时会走。”
“好,一言为定。”
凌飞看着车子渐行渐远,扬起的尘土飞扬到静止,在这郁郁葱葱的路上,那团影子,渐渐不见。
青禾记着返程的路。除了路况不太熟,路上倒也顺利。
等到再也不见,凌飞还在念叨,昨夜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国立中央大学,隋唐。
回到云水街已经太晚,好在唐绍元夫妇今晚不回老宅,只有二哥唐宋在家。
“小姐,你是要把梁伯这把老骨头吓死吗?”
唐初扶着梁伯,带着撒娇。
“梁伯,只是碰巧遇见一个熟人,阿初不会出事的。”
“在云城能有什么熟人?幸好你爸忙着祭祖的诸多事宜,暂且顾不上管你。否则,你就得禁足几日。”
“我知道,梁伯最疼阿初了。我这不是安全回来了吗?再说了,青禾身上的枪,可是你给的。那又不是摆设,对不对?”
“你呀,就是仗着家里人疼你。好啦,饭菜送到你房里了,让青禾给你打些水,好好洗洗,你看看你现在,灰头土脸的。”
“好的。那梁伯,你一定要帮我保密呀。”
进了卧房,唐初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赶紧和青禾一起坐下吃饭。
唐宋这时走进来,听到动静,唐初吓了一跳。一看是故意不出声的二哥,复又坐下开吃。
“二哥,你别闹了。我这会儿饿的能吃下一头牛。”
“唐三小姐,如今这胆子愈发大了,你要是再晚些回来,梁伯都要去找大爷爷了。”
“梁伯如今倒不如以前胆大,我发卡都给了,还不能证明我相安无事吗。既然都说了没事,又何苦巴巴地去寻我,我又不是小孩子。”
唐宋在她梳妆台前坐下,看着她摆放好的瓶瓶罐罐,胭脂水粉,觉得好无乐趣。又随手翻看她常看的书,孙子兵法和一些外文书籍。
“阿初,这话让梁伯听见,他得少活几日。他可是最疼你了,你还这样说他。”
“嘿嘿。二哥,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说吧。你哪次不是通知我帮你的忙。”唐宋放下刚翻了几页的书,有些嫌弃。
“你拜托堂哥给我找间暗室,我要洗些照片。”
“明日祭祖之后,你直接找堂哥说。爸爸不是说了,这一代就你一个女孩,谁敢拂掉你的面子。”
“我不,我去问的话,堂哥肯定会追问我,我不想说。好二哥,你就帮帮我吧。”
“好好好,你先吃饭。”
唐家在云城,根深蒂固,几百年传承下来的基业,门楣高耸。唐初作为这一代唯一的女孩,只要出现,都会被大爷爷带在身后。
祭祖当日,她穿着蓝灰云锦和同色系的拖地华裙,左手腕是她一直戴着的透水的镯子,身姿曼妙,灵翘调皮。头发乌黑,明眸善睐。
追根溯源,唐家的家族史可追到大明中期。
只是岁月蹉跎,不断有族人从云城迁往别处。
直到清末时期,唐家族人外出打拼者更多,也在云城之外的地方安身立命。
此次祭祖,声势规模比往昔更大更壮观。这也是唐绍元今年举家回到故土的原因。
都是唐氏族人,只是唐初认识的很少。大哥二哥他们这几日认识不少,也不完全相熟。
又因为她一个女娃娃,跟在大爷爷身后,众人对她的身份也猜测纷纷。
她跟着大爷爷和大伯,净手上香,接着叩首。这些礼仪,在南京时,祖母也教过。唐初有模有样,很认真。
略有身份的长辈,包括大伯,看她的眼神里赞赏颇多,更多的还是羡慕。
唐家这么大的家族,难以想象,她这一代,真的只有她一个女孩子。
唐初自诩是新时代的女性,骨子里没有封建思想的传承和约束,可真的置身局中,才发现一切都不如亲身经历过的更有体会、更加直观。
面前是祖祖辈辈的牌位,肃穆庄严,像是一双双来自过去的眼睛,紧紧盯着你,盯着你的身后。庇佑你,保护你,一世安虞。
念家训,开宗祠,祭奠,上香,跪拜,礼成。
宗祠大门开,红布铺展,三牲水果香烛贡品摆整齐,执事诵祭各有分工。
唐初真的站足了一个时辰,大爷爷的管家担心大爷爷身体吃不消,找到时机就让大爷爷坐下歇息。
左为上,唐初再吃香,也只能站在右侧。左侧是大伯,右边是她。
各分支派系挨个跪拜叩首,诵祭念结束语,自此礼成。整一套流程下来,她只觉得震撼。
她扶着大爷爷的手走出祠堂,交给大爷爷的管家,才敢松口气。
高度紧张的状态下,她微微出了些汗,妆面有些花。青禾带着她来到一个供族人休息的房间,补了妆。唐宋紧随其后,给她送了些茶点。
“饿了吧,先吃点,这开席还要再等些时辰。”
“二哥,我刚才像不像福娃?”
“像,要不然大爷爷旁边怎会有你的位置。”
唐初此时坐姿豪放,完全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青禾放下她的裙摆,用手绢给她扇着风。她喝了些茶水,口里没有那么干,好了许多。
“缓缓就走吧,爸妈还在前面等我们。”
“等我们?之前不是不同席吗?”
“要让你今日把风头出尽,把你拉出去现眼。”
“你才现眼呢。”
刚才的紧张和不适此刻已然不见,她又恢复成那个祭祖时挑不出错处的唐家三小姐。
青禾再三确认了她的妆容,服饰。此刻唐初小脸透红,不用再刻意涂抹胭脂。青禾从袖口里拿出一个药囊,挂在她身上,这是驱蚊虫的。
帮她系好,前后检查一番,唐宋这才推着她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