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终于正式入冬了。
入冬的标志，不是室外冰冷的空气，不是温度计上那短短一截红色。
而市供暖终于开始了。
早上8点45分，王达把车停到办公楼的地下车库。
自从例会事件之后，他再不像从前那样7点左右就赶到公司，开始一天的工作了。
电梯门打开，走进校内网所在大楼楼层。
老远看到公司同事，对方赶忙换了个方向，生怕跟他走个对面，不得不打招呼。
王达在心里冷笑。最近半个多月，他和周、路二人在公司里简直都快成了绝缘体，似乎所有人都对他们避如蛇蝎。
曾经跟他们站在同一战线的很多人，一边躲着他们，一边眼里流露出愧疚。
王达从来没有怪过这些人。所以，一开始，能理解他们的行为。
但到了后面，不同的面孔同样的表情见得多了，反倒生起他几分逆反之心。
就像路经理说的那样，“做出那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给谁看，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是我们对不起他们呢。”
明明做出了对自己有利的选择，就别再想着要他们仨的愧疚了。
周经理的话说得更绝，“他们是在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呢。”
的确，因为曾经站队，这些人担心白家父女秋后算账，早晚有一天会把他们也赶出公司。
所以，他们不敢跟王达三人有任何接触，但却希望他们仨能记住，他们今天受的委屈和未来可能遭受到的不公平待遇，都是因为他们曾经支持过王达。
“真是当了biao子还要立牌坊！”路经理一气之下说了一句粗话。
“我很感激他们曾经对我的支持，但我从来没有强求过任何人。”王达说这句话时，心情糟糕透顶。这种被人道德绑架的感受，相当不舒服。
周经理一针见血地指出，“公司当初没有亏待过他们任何人。他们选择支持王总，也是在下赌注，不能输了之后就把所有责任推到我们身上。”
说到底，都是为了自身利益，当初的站队和如今对三人愧疚感的索取。
因此，眼见那位同事一边放弃去走廊尽头的厕所回身往办公室走，一边不时地侧头打量他几眼，王达只当没看到对方脸上那浮夸做作的表情。
车钥匙在他食指上绕来绕去，王达信步走进公司，不理会瞬间安静下来的前台，径直往自己办公室走去。
坐下来后，他悠哉悠哉地在办公椅上晃悠了两圈，给周、路二人群发了一条消息。
“今天公司氛围不对劲，来了之后都警醒一些。”
他知道两人一定还在路上呢。
他不再早起到公司，周、路两人跟着有样学样，而且比他更甚。他至少会提前十几分钟，这两人是每次都卡着9点整才会出现在公司门口。
有了之前的教训，王达如今也学会了观察旁人的反应。
他没猜错的话，今天必定会有大事发生。
果然，不出他所料，当天下午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下班时，白旭东来了。
这是他自上次例会之后，首次出现在公司。
白凡清办公室。
白旭东坐在白凡清的位置上。
白凡清和林助理分别站在他两侧。王达、周宇和路朝阳一进来，就看到三人这样的造型。
路朝阳根本没想过要去忍住，他大声地哼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白凡清不满地问道，曾经的一双明媚双眸里早已染上了刻薄和算计。
路朝阳自顾自地走到沙发边，一屁股坐下。
“我是笑，这里明明有的是位置，为什么白副总非要站在那里？难道公司换了老总，白副总连个座位都捞不到了？”
王达和周宇两人闻言一个研究天花板，一个研究地板砖，就怕一个忍不住，让对方看到自己嘴角边忍不住的笑意。
白凡清一噎，羞愤得脸蛋通红。她扫了一眼王达和周宇，重新扬起了下巴，恨恨得瞪了路朝阳一眼。
心中想着，三人的好日子到头儿了，马上就要被撵出去，路朝阳也就能耍耍嘴皮子罢了。
三人各自坐下，不用白旭东作任何表态，林助理一马当先地拿出三份解雇合同。
白旭东操着一口官腔大吐苦水不紧不慢地说道：“公司最近业绩太差，三位继续留在公司实在是屈才了。”
“所以啊，你们还是走吧。”白凡清迫不及待地插话，“走”字被她重重咬下。
配上她那挑眉瞪眼的表情，活脱脱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本来是个长相身材都不差的美女，但她现在的样子跟美丽沾不上半点关系。
王达三人沉默地打开合同，逐字逐句地通篇看了一遍。
白旭东见此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盯着三人。
林助理在一旁微微低着头，心里异常诧异，他们怎么看起来这么平静，一声不吭地看起了合同，就算早知道要走人，也不会一句话也没有吧。
老板特意让他从最近的工地上联系的十几人，都在地下车库里等着呢。
看来今天是用不上了。
王达看完之后，把不妥的地方暗暗记下，转头见路朝阳先他一步看完了，不放心地把合同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师兄，你放心吧，我看得可仔细了。再说了，”他突然提高了音量，“白老板不至于坑骗我们吧。”
王达快速地翻阅起来，在路朝阳的合同上果然发现了同样的问题。
王达转向另外一边，从周宇那里得到了同样的答案。
路朝阳看两位师兄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又被骗了。
他气呼呼地瞪着白旭东，没想到这老小子还真敢在合同上动手脚。
白旭东一个眼神都没给路朝阳，只把眼睛直直地看向王达。
林助理再一次主动站了出来，并不太客气地道：“有什么问题吗？”
周宇拦住想要说话的王达。对方派个秘书出来说话，那自己这边没必要让王达亲自说。
他自己说道：“竞业协议是怎么回事？”
竞业协议一般是员工入职时候签的。没想到他们作为公司的前老板和创始人，被撵出自己一手创建的公司的时候，对方竟然还在合同里面偷偷摸摸地夹带了一条关于竞业协议的额外说明。
要求他们未来五年内不得在同行业内从事任何工作！
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