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琛眸中的阴翳狠厉又坚决,他右手一伸,幻化一把利斧出现在他手心,握紧它,便要往脚下残喘的女子劈去。
“轰隆。”
千钧一发之际,头顶一道天雷划过,阻止了一道出处不明的力量,但天雷有限,无法预料到阻止谢子琛杀母的还有其他人。
于是另一道带着锐利光芒的仙力穿透云层,穿破层层阻碍来到谢子琛面前,一下打掉他手中的利斧。
不敬生母弑母杀亲,他即使不是天界的小殿下,一个区区凡人也不该如此作为。
被打掉本命法器,谢子琛的小脸暗了下来,他抬头望天,眼中没有丝毫悔意,反而多了许多杀戮、阴翳之气,对胆敢阻挠他杀人的仙人的怒气。
他们找死。
“锵锵。”
在谢子琛分神把注意力放在天上那些浮云之后的仙君时,他脚下的陈惢不知何来的力量爆发出来,一把打开他然后抱起不远处受伤的小遨踉踉跄跄逃跑远去。
谢子琛微挑的凤眸随之眯起,他好似在刚才听到了凤凰的叫声。
凤凰,这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上面的那位神女是凤凰一族,一个绝种的火凤,难不成刚才是她出手阻挠他?
谢子琛再一想到三万年前他娘亲被迫献祭他父神,他娘亲一家的娘家人时,胸中的怀疑得到肯定。
他染上阴翳的眼眸清澈了些,但与此同时也晦暗了些。
呵,连自己俗世的女儿都认不清,反倒帮着外人对付他这个外孙,天界的凤宣神女,也不外如是。
天上,凤宣望着下界的一举一动,和对面一身清正的青衣仙君隔着银河相望。
云宏,下界之事,我们作为仙人不能插手太多。
历劫成功,回归天界的沐云宏此时已恢复了仙君的身份。
对凤宣的话,他沉默地抿紧唇角,背影孤傲又倔强,似对此不认同。
天帝能指使天道扰乱人间事,他们这些和婉婉做过一世或两世的亲人,凭什么不能出手保护她。
下界,陈惢和小遨受伤严重,因此只能被神鸟驮着去找玉珩,路上,神鸟嫌弃满满,有好几次想把背上这两只给掀下去了。
好笑,它可是堂堂天族的神鸟,是受人尊敬的神鸟大人,它哪能屈尊让这两只躺在它高贵的脊背之上。
它受人追捧惯了,对驼陈惢和小遨心中很不平衡,只是它也没絮絮叨叨太久,因为陈惢和小遨在它背上颠着颠着就昏过去了。
一个是气的,怒火攻心,一个是疼的,被剧痛折磨晕厥过去的。
神鸟:靠,它就不该蹚这趟浑水。
“呼呼……”
玉家院中凭空出现的风声和翅膀扑哧声惊动了所有人,等玉家家主带人出来,一眼看到的就是院中那只通体漆黑的大鸟。
它似鸟似凤,似凤似鸟,主要是周身的玄黑,难言的威严之气让玉臻不敢确定面前这个黑鸟到底是谁,它来玉家是做什么?
“玉家那小子呢?叫他出来,本神鸟有事要找他。”
外面闹哄哄的,等玉家老爷子闻风出来,一眼对上的便是人群中围着的一只高大的黑鸟。
他拄着拐杖的动作一下顿住,用浑浊的老眼仔细看了神鸟好久,才颤颤巍巍,在玉家子孙的搀扶下走向玉家所有人。
“你们都退下。”
“是,祖父。”
众多玉家子孙在看到他们主心骨出来后都纷纷退下,神情动作皆是恭敬,只是玉臻还未上前搀扶玉家老爷子询问他意见之前,玉老爷子已经率先丢下手里的拐杖跪在神鸟面前了。
“爹……”
“祖父……”
其余人皆是惊愕玉老爷子的跪下,反倒神鸟好整以暇打量他一眼,忽而出声用伟莫如深的表情说出一句夸奖他的话。
“你很识时务。”
即他很有眼光。
神鸟为玉老爷子能认出自己的神鸟身份而感到欣慰,因为这样它能受人敬仰、追捧,不需要它耗费神力打翻他们,去用武力去服众。
以德服人,以武服人,它喜爱用武,但面对这些弱不禁风的修士而言,它觉得还是用德去令他们听话更好些。
“玉珩,快些出来,外面有大事发生了。”
等玉珩被人从玉家祠堂迎出,匆匆往后院房间赶去时,神鸟黑凤已在玉家主的带领下将陈惢和小遨从脊背放下,同时幻化出人形示人。
这也就是为什么玉珩到来的那一刻,看到陈惢床边站着的,是一位陌生的玄衣男子。
他五官如雕刻般分明,脸有棱有角,头戴墨色玉冠,一双漆黑的黑眸炯炯有神,玉珩疑惑看向他时,他也正用两眼打量他。
再度幻化人形看人,这感觉真是不同。
“男人,本神鸟有事,女人交给你了,你照顾好她,还有那条蛇。”
神鸟走出好远,玉珩才恍然醒过神。
本神鸟?
他,他是神鸟凤凰?!
“珩儿,你跟祖父出去一下。”
陈惢和小遨的伤自由玉家其余人去治疗包扎,玉珩看了看床上昏迷不醒的陈惢,然后又看着他爹爹兄弟点头默许的目光,旋即他也垂了头,跟在玉老爷子身后。
“祖父。”
祠堂之内,玉珩再一次返回这里,因秘境之日他不听父亲兄弟的劝阻,毅然决然跳下深坑,玉老爷子在玉臻一行人回玉家时就得知这个消息了,顿然又气又怒又心疼。
他的幺孙多么金贵多么重要,他咋就这么想不开,为了一个死对头家的女儿,就赔上自己的一条命。
那段时间,玉家的人都不敢在玉家大喘气,因为玉珩这件事,影响了玉老爷子的清修,更间接影响了整个玉家人的生命。
他是他们的手足,他出了意外,他们这些从小到大的兄弟,有什么资格有什么心情去玩乐,去嬉闹。
这种严肃的范围一直延续到了早晨玉珩回来时,大家都很高兴能见到玉珩回来,万分庆幸他的活着,但在高兴至于玉老爷子发火,缘由就是因为玉珩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去做危险的事,让整个玉家去担心去伤心他。
他是晚辈,是子孙,怎能明知不该做去做出这等让父母让祖父伤心担心的事,这是不孝,天大的不孝。
因为这,玉老爷子第一次对玉珩这个孙子发火了,上次玉珩和陈家安插在紫蔺楼的奸细花魁有染他都没怎么生气,只因知道玉珩被人蒙骗,并不知情。
可今时不同往日,生死未卜一事玉珩知晓,他明知跳下去很大几率不能生还,会让家里人担心,他却明知故犯,知错犯错,这是玉老爷子最不能容忍的。
“珩儿,陈家丫头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有神鸟在,玉家老爷子铁定得让陈惢留在玉家,这是他们的荣幸,能得到神鸟的吩咐,同样也是他们该做的事,谨遵神鸟的指示。
“孙儿谨遵祖父吩咐……”
“说你真实的想法。”
玉珩拱手作答,玉老爷子摆手打断他,让他不要敷衍作答。
若是连他也在他面前说假话,那岂不是在这玉家,他只能听到他人追捧,听不到真心话了吗?
玉珩愣了愣,旋即盯着自己脚下的地板,声音开始变轻,似思绪飞到了九霄云外。
“她是陈家人,是陈家主的二女儿,但她的处境很尴尬,陈家,没有将她视为一份子,她在那里也感受不到一丝亲情和温暖……”
他声音突然低沉下来了,玉老爷子打量他神情一会,忽而说出一句实话,“所以,你心疼她?”
“我们说过,以后见面便是陌生人。”
这是玉珩的决定,也是陈惢认同的结果,只因他们所处的家族是世仇。
玉老爷子观察了玉珩良久,直到未看到他面上的痛苦、怨恨才淡淡收回目光,他拄着拐杖转身,望着供桌上一排排的祖宗排位,突然出声询问道。
“你还记得你出生那一天的场景吗?”
玉珩点头,但又摇头。这些事是他长大后听族里一些长辈闲谈时讲的,当时年纪小,听完后惊讶一阵,后又因时光流逝渐渐忘却,而今记起的,只有一星半点了。
玉珩的反应在玉老爷子意料之中,他长叹口气,打算和玉珩提起那段久违的记忆,一段他埋在他心底许久,玉家其余人都不知道的事。
玉珩沉默,望着玉老爷子严肃的那张脸好似感到对方说的是十分重要,对他影响很大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