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你这是……”
驿站主院,葛全瞧见谢景轩回来,怀中抱着的女孩时,心起惊澜,第一时间便是让手下人警惕,确保到四周无人瞧见后才把房门紧闭,不许所有人进来。
沐国的汝宁郡主,少主从哪把她救回来的?
“葛叔,金贵的人,不一定都是高高在上的,也有可能被人拉进淤泥里,不是吗?”
床边,长相贵气的男孩抚摸着昏睡女孩稚嫩的脸蛋,人畜无害的外表,却能说出残忍害人的话。
调换别人身份,将他人人生进行改变,这样的人,会是好人吗?
葛全站立,没出言附和,也没开口反对,半晌,他脊梁弯下,拱了拱手,眉目举止间,尽是恭敬和从命。
“属下明白。”
*
半个月过去了,沐国皇城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大相国寺的悟灵大师自儿时起便是慈悲为怀,仁善仁义,爱这世间万物,因他展现于世人面前的是善和仁爱,故当官府张贴告示,昭告城中百姓悟灵其实是一位杀人如麻,利用高僧身份背地里残害数百无辜少女时,许多人都不信,聚众官府前为悟灵叫屈。
他们不信,那么一位为他们着想,把他们的苦难放在心底的好大师会是罪恶滔天的凶手。
百姓只信自己想信任的,不听他人的“妄言谎言”,因此这事在那阵子闹得很大,最后之所以能平息民怨,是因为沐帝旬下旨,让他们都去看暗道里抬出来的尸骨,让受害者的家人都前来辨认。
悟灵真不愧是大相国寺千年难遇的奇才啊,不仅小小年纪参透禅道,晋升高僧之位,就连自身修为也是他参悟天道法则,凭借自身摸索,一点点修炼出来的。
如果不是他误入歧途,修行万年历劫成仙不是没有可能,可惜,他心术不正,竟想着走捷径快些成功。
处女之血是能滋阴补阳,一些歪门邪道甚至某些邪魔贪快修炼,也会和未出阁的女子交欢,以求她们的破处之血能帮自己提升修为。
这本是邪道,一旦用这个办法开始修炼,届时想换种方式修行,就由不得自己了。
一而再再而三,选择了这条路,就要用数之不尽的少女来献祭,来牺牲。
悟灵不可能放那些失了贞洁的女子回去让自己名声受损,他的归处就是在大相国寺,他怎么可能让那些女子把他此生的安宁毁掉。
奸杀抛尸,他禅房下的暗道就是他最佳的扔尸之处。
月红澜是不幸的,因为下山初入人间的她被悟灵欺骗,轻而易举上了他的当,成了他增长修为的炉鼎。
她一个不谙世事的玄猫精,不懂得爱,也不懂得恶,懵懵懂懂地爱上悟灵,是她此生最后悔也是最厌恶自己的事。
可她又是幸运的。
悟灵被她的天真灿烂动了心,心甘情愿为了她耗尽自身修为也要将她复活,因为这,她起码不会和其他无辜遭难的少女一样,沉睡地下,永远也无法醒来。
院中的凤尾花开得灿烂,朵朵点点的,点缀在拥簇的绿叶褐枝间,浓郁的花香,竟在初秋的季节里,招来了几只扑哧翅膀的蝴蝶和蜜蜂。
刚过正午,谢景轩就回来了。
今日是悟灵午门斩首示众,沐国那几位皇子公子,大多是激动得不能在书房上课了,也好,当初要不是那死丫头揍他,他才懒得去书房听那些老头子念叨。
冯太傅(挑眉):奔本太傅年轻帅气你竟然说我老头子?
“少主。”
“嗯,她醒了没?”
葛全熟练地接过谢景轩脱下来的一件披风,初秋微凉的天,他总是比旁人早早多穿了件衣裳。
“回少主,她还没醒。”
自谢景轩带那女孩回来,半个多月的时间里他都没有去看那女孩一眼,许是像他那日说的,他救她,只是因为她长得像沐婉婉,他把她当成沐婉婉的替身罢了。
只是十多天过去了,她还没醒,这不由让谢景轩怀疑她到底是不是装睡了。
哪有人睡这么久都不醒。
魅十二的房间是在一间下人房。
一来,她身份不够,不能住主子的房间,二来,驿站房间有限,她一个刚满七岁的孩子,住什么大人的房间。
屋子狭窄,视线又昏暗,一进去谢景轩的眉头就不由皱紧起来。
实在是他住惯了权贵人家的深宅大院,对于这种空间狭小又布置简陋的房子,心头一时堵得紧。
木床上,一瘦小脸上没半两肉的女孩正仰面躺在床上。
数日过去了,她始终未曾苏醒,进食什么的都是由旁人帮忙,身体得不到营养和阳光,自然也长不了什么肉。
谢景轩嫌弃地看了眼无从下脚的脏兮兮地板,心理建设不过关的他压根不会踏进这间脏乱臭的小房间,招了招手,他直接让人把女孩抬出来,而不是他走进去被迫闻那些难闻的气味。
一系列流程的洗漱、换衣要按最短的时间算,起码也得小半个时辰,在这半个时辰里,谢景轩待在自个房间看书喝茶,等到侍女禀告后他才施施然过去。
另一间下人房。
这里间虽比不上沐国驿站给晋二皇子安排的精致房间,但也比魅十二的那间好,视野大了些,空气也清新多了。
嗅了嗅空气中他惯爱闻的檀木熏香,谢景轩嘴角勾了勾,心情也变好了些。
他拂袖坐下,房间的下人已经很有眼力劲地尽数退下。
女孩闭目不醒,谢景轩看着她恬静安睡的面容,突然越看越别扭,越看越觉得她此刻的安静是那样碍眼。
他出手,猛地掐着女孩苍白的小脸,直至那张脸上有了红肿和被掐久的血色,他才满意地撤回手,瞧着她,得意地笑出声。
这才对嘛,她不是一向冷傲视人,脸上没半点神情吗?
哼,他偏要碾碎她的尊严,让她不得不趴在地上向他求饶,奴颜媚骨,卑微下贱。
袖子里的帕子是崭新,散发着好闻熏香的,心思恶劣的晋二皇子收回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拿着那条绣有君子兰绣花的帕子擦干净双手指缝。
他嫌她脏。
半晌后,屋里的檀木熏香还在点着,袅袅细烟间,贵为皇子的谢景轩却没了半点的耐心。
他猛地推了推床上昏睡不醒的女孩,认定她在装睡,自作聪明地拆装于她,让她不要自讨苦吃等到他生气发火。他的耐心,可没这么好。
无动无静,不应不答,无聊白衣小公子在说什么,在做什么,换上一身干净衣裳的女孩仍旧两眼紧闭,无意识地抿紧唇瓣,似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她闭着眼睛,已经太久太久没有睁开了。
“够了,本公子可没有这么多耐心陪你在这演戏,死丫头,你要是再不醒,休怪本公子要对你动手了。”
叽叽叽叽,一番自以为是的话落下,房间里仍是鸦雀无声,谢景轩动了气,拽起魅十二手刚要扯她起来,却在不经意间搭上对方的脉,脸色忽变,他微微震惊的神色似乎昭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