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王上恕罪,此事臣对天发誓,绝不会泄露出去半个字,若臣违此誓,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常太医惶恐啊,他不过是来给未来王后看个病,结果就看出个孩子来了,要是让人知道景国的王后未嫁入皇室前是怀着孩子的,那他百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敢给景国国君戴绿帽,沐国公主真是不怕死啊。
看着常太医一副害怕被砍的模样,暗一白眼,不由在心中腹诽。
诊出了喜脉,是容易遭来灭口之祸,只是常太医幸运一点,那就是三公主腹中的孩子乃是他们公子的,要不然他还真的走不出这未央宫。
“公子。”
澹台霖泽失神坐在上方,直到暗一开口唤他他才醒过神来。
“常太医,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你懂吗?”
恢复理智的澹台霖泽冷声,警告着底下早已后背出汗的常太医,只是他心情极不平静,右手都在颤抖。
“是,是,下臣明白,请王上放心。”
常太医回话的速度足以体现了他迫切想活着的心。
得到想要的答复,澹台霖泽抿唇,眼前恍惚,似乎又陷入了某种思绪,继续沉默了。
常太医无措,不敢打扰澹台霖泽,只能扭头看一旁的暗一。
“暗大人,三公主的白头之症恕老臣无能为力,老臣活了五十多年对这种病症算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也找不到任何根治之法,还望暗大人转告王上,老臣已经尽力了。”
暗一还没从他们的王后又白头的坏消息中缓过神来,结果常太医又给他一道重击。
“三公主的身体异常虚弱,如果头几个月不用补药给三公主补足营养,怕是孩子难以平安降生。”
暗一心一惊,倒是没想到三公主身体会这么虚弱,甚至到了孩子会保不住的程度,他刚要说话,结果身后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
“你是说,寡人的孩子难以保住?”
常太医:!
*
夜渐深,未央宫内一片安静,倒是宫外头的寒蝉,藏身树上、草里,凄凄切切地鸣个没完。
待婉婉醒来已是半夜了,她睁眼,只觉得满身疲惫,但又说不出哪里累,所幸睡了一觉,起码比白日精神许多。
婉婉刚要下地去找吃的,可一动,就惊动了床前人。
“你要去哪?”
这声音很熟悉,带着睡醒的低哑,但更多的是温润,婉婉有些不确定,抽了抽手,试探开口。
“你是王上?”
“嗯。”
男子的声音低哑,一如往常的熟悉,这下婉婉没有怀疑了,只是感受到自己被攥得生紧的左手,她再度尝试,欲想挣开那人。
那人一顿,感受到她的抵触,终是松开手,没有再拽住她。
婉婉暗松口气,往里缩了一缩,看了眼外头黑沉沉,依稀只能看到一些月光的天色,顿了顿,问眼前人。
“王上,夜深了,你该回去休息了。”
“……”
婉婉视力并不好,特别在这黑暗中,她不辨五彩的病症更严重,加之男子一袭玄衣,她根本看不清他脸上表情。
婉婉等了许久,终是没听到对方回答,她踌躇着,刚要自己出去,随即便隐隐约约感受到身前男子站起,走了出去。
婉婉暗松口气,穿上鞋刚走出内室,便发现外头有人进来了。
那是未央宫的宫人,走在最前头的是她的嬷嬷。
“嬷嬷。”
“殿下。”
见婉婉醒来,宁嬷嬷看起来有些喜之而泣,就连婉婉也搞不懂她为什么要哭。
没等婉婉问明白,一旁宫人呈上的膳食吸引了她,香气扑鼻,顿时把婉婉的食欲勾起了,她坐下,开始用膳。
宁嬷嬷给婉婉披上一件披风就和其他人一起离开了,夜晚风凉,深秋的夜晚更是如此。
“嬷嬷……”
婉婉呼唤宁嬷嬷的声音停下,因为顺着门的方向,她看到宁嬷嬷离开后紧接着走进来的一抹熟悉身影。
宫人已经掌起灯,在橘黄色温暖柔和的烛火下,婉婉垂头,停下进食的动作,没敢抬头看他。
他是她夫君,她知道,不日他们就会成婚,就会和太子皇兄与昔儿皇嫂一样成为彼此之间最亲密的人。
可是那一夜的事给婉婉的冲击太大,她怕这个男人,同样心中也变得奇怪。
她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她只知道见到他她会不自在会紧张,在他面前她是拘谨的,所以,她不喜欢靠近他,但又期待看到他。
看着少女静默不再动碗筷,澹台霖泽顿了顿,来到她面前跪坐下来,同时将手里端的一碗参汤放在她面前。
“王上,夜深了,你该回去休息了。”
半晌,婉婉才吐出一句话。
一模一样的一句话,甚至连称谓也不曾变过。
两人虽发生过关系,但尚未成婚,为避嫌,且夜已深,所以最好还是对方离开为好,男子留宿女子寝殿,于理总是不合。
“寡人今夜留下来。”
男人似乎没听出少女的言外之意,径直夹了一块肉放在少女碗里,声音平静。
婉婉瞪大眼睛,刚要继续劝他离开,结果澹台霖泽夹着夹着竟将一块肉送到她嘴里。
婉婉眨眨眼睛,搞不懂他这是为什么。
他们似乎,还不是那么熟……
“你有身孕了。”
“傍晚太医来给你把脉,诊脉诊出来的。”
“我……”
“婚期定在五日后,五日后寡人让人把你的东西搬到宜春宫。”
“你的白头症,寡人会招其他太医进宫,如若到最后你的病还是未好,寡人会借巫师的话昭告景国,你的症状乃是吉兆,不是其他。”
“孩子之事,寡人会让那些知情的人守口如瓶,同样这事你也不要告诉别人,等月份到了,再公布不迟。”
看着对方停顿的样子,婉婉眨眨眼睛,总觉得他还有话告诉自己,但最终澹台霖泽只是顿了顿,看了眼她肚子,继续给她夹菜,没有多说什么。
在此期间,婉婉震惊、惊慌还有满眼的不可置信,摸着肚子久久反应不过来。
她从未想过,她及笄不过两年,居然这么快就有孩子了。
接下来的用膳,婉婉都是食不知味,味同嚼蜡的,因为被这突如其来朝她砸来的不知是喜是耗的消息给砸晕了脑袋,找不着东西南北。
半个时辰后,宫人撤走膳食,宁嬷嬷进来服侍婉婉沐浴更衣,待一切妥当罢,婉婉被宁嬷嬷用木梳梳头梳得困意袭来,坐在铜镜前,脑袋不住往下耷拉。
迷迷糊糊间,婉婉似乎察觉到了身后人的离开,下一秒,她被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被一双大手抱起,抱离了镜前。
几度,婉婉曾想睁开眼睛看那人是谁,可她太困,眼皮子太重,挣扎许久终是沉沉睡过去了。
床前,男子瞳孔幽深,一直盯着她恬静的睡容。
与此同时,和景国共处同片天幕下的沐国皇宫内,一青衣男子立于窗前,背影既孤寂又骇人,在他身后,掀落在地的桌椅书籍成一地狼藉,夜风一吹,书页被翻动,刷刷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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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废后一事你做得有些过了些,陈皇后这么多年打理后宫兢兢业业,无功有过,你不该废了她后位。”
沐帝旬抬手,下一刻,柏予呈了一些书信呈到淑文太后面前。
那里面除了景晋两国使臣怒言沐国敢换亲一事外,还有多年来各宫冤死或被莫名其妙上吊自杀的嫔妃们的忏悔状告,皇后之路,总是有许多绊脚石的,而她们,恰恰成了别人的绊脚石。
“皇后,居然害了这么多人?!”
“婉婉,她们居敢动哀家的婉婉……皇帝,那婉婉现在如何了?”
淑文太后上一秒刚看了陈皇后多年来害各宫嫔妃的罪证,下一秒就看到了景晋两国送来的书信,她又气又怒,但还是按捺住怒火先问起了婉婉的安危。
她的孙女居然被听蓉那丫头害了,皇后是干什么吃的,连教养孩子也教养不好。
看着前一秒还在为陈皇后抱不平,下一秒就怒骂陈皇后的淑文太后,沐帝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语气平静,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没有怒更没有斥。
“她现在是景国的王后。”
“你……”
对方漠不关心的模样让淑文太后的怒火调转方向,对其态度感到愤怒和为亲孙女的不平。
“皇帝,婉婉是你的孩子,她出了事,你怎么能无动于衷,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呢?你难道忘了你以前是如何疼爱婉婉那丫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