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景国和亲?!”
婉婉低声呢喃着男人刚说过的话,面色苍白。
所以,早在最初,父皇便已想好了送她这位三公主去和亲了吗?
“不满?”
“儿臣不敢。”
是不敢,而不是不会。
沐帝旬瞥了自己女儿一眼,冷漠的眉眼没有因她的面色怪异而有一丝融解,反而沉声提起另一件事。
“朕已经准许景国使臣入住你的公主府,回去做好准备,莫要让旁人质疑朕大沐的待客之道。”
“父皇。”
婉婉抬头,出言反驳。
和亲之事她无异议,可使臣入住她公主府之事她万万不能同意。
他们是使臣,大沐自有安排使臣居住的驿馆,他们可以住那,为何要住她的公主府。
来往都是外男,她尚未出嫁,这么做岂不是惹人非议,她的名声……
“你有意见?”
“父皇,请恕儿臣多言,此事并不妥当,还请父皇……”
“晚了,朕一言九鼎,说出的话没有收回的道理。”
让婉婉闭上嘴的,是她父皇不在乎她声名的举动,她低头,不知第一次感到心寒和伤心。
父皇他,真的不在乎她这个女儿了。
“无事便回你的公主府去,别在这里碍眼。”
不知何时,沐帝旬又执起笔批改起奏折了。
婉婉咬牙,并未立马离去,而是磨蹭许久直到伏在御案上执笔的中年男人抬头不耐地看着她,她才终于下定决定似的开口。
“父皇,明日便是儿臣的生辰,儿臣想去拜祭母后,望父皇恩准。”
“啪。”
御笔被折断的声音,婉婉低头,不敢看她父皇如狮子般充满怒火的眼睛。
“求父皇准许儿臣去拜祭母后。”
这一次,婉婉连下跪也用上了,也没能换来一声准许,换上的,只有男人怒不可遏的一声“滚”。
婉婉咬唇,豆珠大小的眼泪已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她哽咽着继续求男人准许,但惹得男人更为不耐和愤怒,他怒喊宫人,将他曾经疼爱到大的三公主拉了出去。
“殿下。”
外面,等着她的是伺候她长大的宁嬷嬷。
见婉婉红肿着眼睛,噙着热泪出来,宁嬷嬷心疼得心都要碎了,慌忙迎着婉婉安抚她。
周围乾清宫的宫人早已低头当鹌鹑,这些事他们本不该看更不该听。
被自己父皇剥夺可以祭奠娘亲的权力,婉婉伤心,但顾忌着有旁人她也只能收起难过,重拾起公主该有的端庄知礼。
“嬷嬷,我没事。”
父皇不让,她可以去求皇祖母帮忙,皇祖母,皇祖母肯定会帮她的。
几刻钟后慈宁宫一片叹息,绿影在日中摇曳,午后的景仁宫也和其他宫一样热闹,但也和其他宫一样不见佳人笑颜。
回到公主府,婉婉红肿着眼睛,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没有了白日里在乾清宫的心伤欲绝,她将手放在宁嬷嬷手上,借助她的支撑走下马车。
夜幕沉沉,她一袭浅紫色的衣裙给黑夜平白添了许多温柔,大门两边的灯笼高高挂起,于黑暗中燃起灯芯,照亮了她的前路。
婉婉进了府,见府里多了不少生面孔,一丝迟疑,随即让管家好好招待这些来使,不可怠慢。
她虽不愿父皇将他们留在这里,但父皇之命不可留,她要做的,只能是做好分内之事,别让景国的使臣在沐国起冲突。
黑夜中,一个矫捷的身影飞身跃上墙头,在茂密枝叶的遮挡下,无人发现他的行踪。
看着一步步离他远去的少女,黑衣男子皱眉,眉头越皱越深。
这沐国公主,咋头发还会掉色嘞?
“殿下,你的头发……”
刚到寝宫,身后宁嬷嬷就惊叫出声,婉婉皱眉,一时不知道她为何这样,直到顺着她的目光将自己的头发撩到胸前,婉婉才知道宁嬷嬷为何地震惊和害怕。
她的头发,竟然全白了?!
“来人,去请御医入府。”
一瞬慌乱,一瞬害怕,冷静下来的婉婉立马让公主府的下人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稳定局面,不许公主府下人将此事宣扬。
宁嬷嬷如看到鬼魅一样被吓得呆愣在原地,直到婉婉拍醒她她才反应过来,赶忙扶着婉婉去偏殿等太医过来。
“别担心嬷嬷,可能本宫近日吃错东西了,等御医过来本宫就能恢复原样了。”
婉婉故作轻松的语调并不能安慰宁嬷嬷,宁嬷嬷颤抖着手,捧着婉婉的几缕长白发,哽咽地近乎说不出话来。
她的公主,一眨眼之间头发竟变成这样,这她该如何向死去的娘娘交代啊。
“在本宫未发话前,今日之事任何人都不能泄露出去,明白了吗?”
宁嬷嬷是安慰不了的,婉婉只能先把目光转到公主府的侍卫长身上。
在御医没来、她没想好应该怎么办之前,她要公主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不许把此事透露出去,违者,不再是她公主府的人,也不再是她大沐皇室所欢迎之人。
“是,公主殿下。”
侍卫长领命去了,在寝宫旁的一处偏殿,婉婉垂着眉眼,看着自己的白发,正等待着太医的到来。
隔壁。
院中。
看着翻身跳进他院子的同样黑衣男子,一身玄衣的男子蹙了蹙剑眉。
“这是公主府。”
他来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这不来找你了。”
对面的谢景轩嬉笑,好似没听懂玄衣男子的言外之意,没等对方开口他就自作主张让那些将他包围住的暗卫们退下了。
“走吧走吧,别杵在这,我和你们公子有话聊。”
暗卫们不动,齐齐用眼睛瞪他,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直到身后男人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那些暗卫听话离开,谢景轩顿感自己的脸被人踩在地上摩擦,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咳咳咳,澹台,你这些暗卫看眼色不行啊,得找时间好好练练,不然下次你使唤都使唤不了他们。”
“你来做什么?”
玄衣男子眉间清冷,拂了拂袖,径直给自己倒起了茶。
“嘻嘻,不是说了嘛,就是想来看看你。”
看到男子微蹙的眉头,谢景轩立马怂了,不再磨蹭,赶忙说明来意。
再不说,怕是这家伙真的会赶他出去。
“这不是沐三公主的府邸嘛,我白日和她见了一面,今晚想过来跟她叙叙旧增进些感情。”
此言一出,莫说黑衣男子,单是黑衣男子身旁的侍卫也翻了个大白眼,对谢景轩无语了。
晋二皇子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愚蠢啊,沐三公主乃是公主,怎么可能会见他,他来这只能被当成贼人打出去,哪会有什么结果。
没等暗一多想,谢景轩欠揍的声音又再度传来。
“不过澹台你可不知道我刚才在外面看到什么了,”
谢景轩神神秘秘,刚凑到黑衣男子耳边要跟他说刚才看到的事,结果被男子用剑柄将他推开了。
“坐好,不许靠过来。”
男子冷声,面有一丝嫌弃。
谢景轩愤愤然,差点没给黑衣男子一个大棒槌。
嫌弃?他居然敢嫌弃他,他是不是不想活了?
“有意见?”
黑衣男子瞥了他一眼,正是这一眼让满脸怒气的谢景轩一下子泄了气,不敢有意见了。
“没,没。”
他哪敢有意见,他这么不好惹,要是惹着了他都没地方哭去。
“说吧,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等黑衣男子摸了摸微凉的茶杯,谢景轩才反应过来,赶紧告诉他刚才看到的事。
期间,他情绪激动,或者说有些落井下石,差点忘记男子的忌讳,差点一把搭在他肩上了。
男子看了他一眼,眼底情绪莫名。
“白发?”
“是啊,你是不知道那位三公主她后面的黑发全都变白了,澹台,你说这事要是传出去,她还能去别国和亲吗?怕是那些皇帝也不会要她了,一夜白发,她怕不是被什么脏东西上身了吧……”
院里的谢景轩絮絮叨叨,说着沐国三公主一夜白发的惊恐事件,黑衣男子偏头,看了眼隔壁院子,心头微动。
白发?
她和那人一样,竟也白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