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晨盯着王难的脸看了半晌，这人确实没有撒谎，只是他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会死”两个字，神情上竟然没有一丝害怕的情绪。
“你就那么确信王基霸抓到你就一定会杀了你吗？”顾晨轻声问道，“你对他来说，应该有很大用处才对，就像以前那样”
“你说篡改监控视频吗？”
王难闭了闭眼睛，摇摇头:“我也只有这一个用处罢了，现在他也不需要了”
“我说过，他身边莫名出现了很多高手，不仅是打架和追踪，自然也包括精通电子设备的选手，而我……在他眼里，我已经是个叛徒了”
“……就像杨安宁一样，是吗？”顾晨叹气道，“果然那个金主的手下都是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对待身边人就像对待抹布，不用则抛弃”
“何止抛弃”王难说，“他们那是要彻底毁掉”
“杨安宁还算运气好，被注射了新型南余的样品最终也获救了，要是他一直在人贩子手里，估计撑不过三天就会死，毕竟杨安宁知道的太多了，袁文玥根本不可能留着他”
顾晨听懂了，微微皱起了眉头:“所以你刚才说，你掌握了王基霸过去所有的秘密，是足以让他致命的，但目前已经被他知道了，因此他必须要除掉你”
“对”王难指了指桌子，“我查到那些秘密时，都是一团乱麻，看不出事件全貌和发展顺序，在这里我用了几天时间整理出来了”
顾晨扭头瞅了一眼那个乱七八糟的桌子，嘟囔道:“这不还是一团乱麻么……”
王难略尴尬地笑笑:“至少内容不是了”
“既然这么多秘密你都知道了”顾晨说，“这都是证据啊，你为什么不直接去警局交给警察呢？”
“不行，现在到处都是他的人在抓我，恐怕我都走不到警局”王难说，“而且一旦交给警方，他们一定会进行通缉，可王基霸有他的金主傍身，又有秦媛媛给他做挡箭牌，他有一万种方法可以脱罪或逃离这里”
顾晨愣了下，心里涌起一种不敢置信的想法:“那你找到我是想……”
“我要曝光他”王难一本正经地道。
果然。
说到这里，王难那张一直云淡风轻的脸上终究露出了一种名为愤怒和怨恨的情绪。
“我要让他彻底曝光在人群面前！”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我要他身败名裂！我要他遭到报应永世不得超生！”
顾晨从来没见过他这个状态，憋着声音吼出来的不仅仅是怒气，还有这么多年以来的委屈和无助，甚至他还听出了些许难过和悲愤，各种复杂的情感在一瞬间交汇，莫名地让人心头一颤。
“冷静些”顾晨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紧握着的拳头上，“我已经在这里了，别憋着了，你可以倾诉，说出来吧”
王难貌似忽地回过神来，带着红血丝的眼睛眨了眨，偏头看着顾晨的脸，缓了半晌才终于安心了些。
“我之前拜托你们帮我找我亲生弟弟的时候说过，我不是王基霸亲生的”王难停顿了几秒，“可秦媛媛……是我们的亲生母亲”
顾晨顿时瞪大了眸子，震惊地看着他却没插话。
王难长处一口气，继续说:“王基霸和我的亲生父亲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但他们家里都穷，两人高中辍学就来西岚市打工了，后来王基霸偶然认识了秦媛媛”
“起初他们三个关系特别好，一起吃喝玩乐，无话不说，但随着这两个男人都对秦媛媛产生爱意，一切就都变了”
“当时他们两个暗中较劲，看谁最后能追到秦媛媛，我的生父就打算用自己的积蓄做些小买卖，本想拉着王基霸一起，可王基霸这个人胸无大志，他觉得不可能做成还累得要死，加上那时候他失业，整个人就直接好吃懒做等着天上掉馅饼了”
说罢，王难苦笑了一声:“按照这个发展，你应该也能猜到了吧？”
“嗯”顾晨说，“最后你的生父做买卖成功了，赚到了钱，自然而然地追到了秦媛媛，还结了婚”
“是，本来应该顺理成章挺幸福的”王难下意识地抓紧了顾晨的手，“全都被王基霸这个畜生毁了！”
顾晨犹豫了一瞬，垂眸看着他微微颤抖的手，心有不忍地将自己的手心朝上，手指穿过他的指缝，十指相扣地握住了。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给王难力量，陪着他，做一个安安静静的倾听者。
接下来的话也许是更加难以启齿，王难缓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秦媛媛选择和我的生父结婚，王基霸特别生气和嫉妒，他将自己的失败全都归结于我的生父赚到了钱而他没有，他觉得这都是秦媛媛拜金，看不起他，一怒之下他们便断了联系”
“过了几年，我和我弟弟都出生了，王基霸才再次出现，并且找上了我的生父”
王难目光直直地望着前方，轻声道:“我不记得我的生父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据我查到的信息来看，他应该是个很重情义很善良的人，毕竟连王基霸不怀好意地再次靠近他，他都没发现任何端倪，还天真地跟王基霸叙旧，分享他这几年的生活”
“不怀好意？”顾晨低声呢喃着，“他难道是要报复……”
“对，就是报复，王基霸消失的那几年从来都没放下过那份赤裸裸的嫉妒”王难说，“他那次就是带着南余回来的，也是南余的第一次问世”
顾晨有些诧异:“那时候就有那个所谓的金主了？”
王难嗯了一声，点点头:“初期的南余是粉末状的，还没有那么强大的功效，只能让人短时间失去意识，可这也足够让王基霸达到目的了”
“一次他们在外面吃完饭，我生父准备开车回家，王基霸知道他有开车前都要喝几口茶水的习惯，便偷偷将南余倒进了我生父常用的保温杯里，夜晚的马路上车子高速行驶，南余很快在他体内产生了反应，也就是这段时间的意识模糊，导致他和一辆大货车撞在了一起，人当场死亡”
顾晨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王难才好，或许苍白的语言都没有用。
事到如今，他的生父回不来了，生母也成了疯疯癫癫的精神病人，亲生弟弟不知在何处……
顾晨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悲剧竟然可以在一个人的身上全部出现，每一刀都是血淋淋的。
老天爷你要不要看看你到底在做什么！
“这还没完呢”王难抓着顾晨的手又紧了紧，“我生父的意外死亡给秦媛媛造成了不小的打击，虽然我没有印象了，但我差不多能想象到那时候孤立无援的她有多难过”
“顾晨，你想想，在你最困难的时候，你曾经的好朋友出现了，忙前忙后地帮你，安慰你，每天陪着你，你会怎么想？”
“……我会很感动”顾晨说，“会特别感谢他”
“对啊，秦媛媛也是”王难勉强扯出一抹笑容，“那个时候她哪能看得出王基霸的假情假意呢？或许有那么一丝真情吧，那点残留的喜欢，可更多的还是为了达成他的目的罢了”
那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
顾晨偏开了头，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