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山庄小包里,吴蛤蟆坐在主位,吴心语坐在我身边,喜滋滋的给我倒酒。
知风面前的碗筷没动,桌上素食不少,她晚间很少吃饭,来这主要是陪我说话。
“师妹喝点水吧。”
我拧开一瓶矿泉水,知风笑笑接到手里。
“我晚间不吃饭的,来这是陪你们聊天。”
“是我疏忽了,知风道长小小年纪功力了得,道门后继有人啊。”
吴蛤蟆没话找话,饭桌上作用主要是交流,喝酒吃饭倒在其次。
我们之间关系微妙,能坐到一起真不容易。
气氛有点尴尬,吴蛤蟆开口道。
“忙了一天,晚间聚在一起也是缘分。
昨天在你那里打年卦,知风道长和心语站在你身后,让我想起一件年轻时的往事。
你们都岁数小,我倚老卖老,说些早年间的经历,以博一笑。杞甲大师可有兴趣?”
我笑着点头。“您经历丰富,我一个毛头小伙,当然很感兴趣,您说我听。”
吴蛤蟆很高兴,抿了口酒道。
“我早年间年轻好动,喜欢到处乱跑。
那时候世道乱,家里有点小影响,我手里有枪,手底下还有几个人。
川渝地区奇人异士多,当年有个刘神仙在重庆,他的名气很大,我年轻气盛也想去看看,可人家有权有势我贴不上去。”
“吴老说的是刘从云吧,我也有过耳闻。据说算命卜卦有两下子,当时很有势力。”
“没错,就是刘从云。我十多岁的时候,家里也算有点钱。
大概是1938年,刘神仙在上海开馆,据说走杜月笙的路子,我一听机会来了,马上乐颠颠的跑了过去。”
知风也有了兴趣,杜月笙我和她说过,这个人能伸能屈是个人物。
“那吴老去见到他了?他算的准不准?”
知风忍不住问道,吴心语停住筷子,倾听自己爷爷说话。
吴蛤蟆面露回忆。“那是四十年代,刘神仙在上海的一个公馆看事。
我去了一打听,就被吓得不轻。同时也羡慕的很,看人家的风光,才知道自己有多浅薄。
他当时算一个命,要价一两黄金。”
“这么高的价,有人看吗?”
吴心语听的一吐舌头,样子调皮可爱。
“你可猜错了,看的人可不少。
他当时喊出口号,叫“相天下士”。
别忘了,他身后有杜月笙给他站台。
所以一大帮子政客要人、富翁商贾、袍哥大佬,总之上海滩有权有势的人,都争相拜入他的门下。”
做人做到这份上,绝对是个人才。
大概明白吴山海说的意图,我停杯不语。
想了一想,我拿起酒瓶给吴蛤蟆倒酒。知风见我的动作,轻轻踢我一下。
“吴老见多识广,听您讲当年旧闻,真有时光回溯的感觉。”
吴山海哈哈的笑,我给他倒酒,他很是满意。
“你比心语强,一提陈年旧事,她就不爱听,不像杞甲大师能品出其中滋味。”
“爷爷,每次你都拿我说事,我都成反面教材了。”
吴心语不依,出声反对。
吴蛤蟆笑的慈祥,接着往下说。
“一两黄金不便宜,上海掏的起的人确不少。
我提前预约,也等了半个多月。人太多了,真是门庭若市啊。
在四川的时候我见过他,每次出去刘从云穿道袍,到了上海就改了装束。
去的那一天,刘从云穿着狐裘,外罩貂衬,口衔一根大雪茄,气势非凡。
轮到我算命,远远看见刘从云端坐厅中。
他的身后站着四个人,据说都是他的弟子。
个个都是西装革履,他们负责端茶送水的。
那气势,不是打击你,比你杞甲大师气派。
我把自己的八字说出来,刘从云淡淡看了一眼,就说了三句话,至今我记忆犹新。”
吴心语催促道。“快说,一到关键时候就卖关子,急死人了。”
吴蛤蟆故意拿起酒杯。“酒不够了,你这么没眼力见,以后可怎么办啊。”
吴心语气的撅起嘴,知风拿起酒瓶,笑吟吟的给吴山海倒酒。
“法沐师妹累了,我来给吴老续上。”
吴山海拿起酒杯说道。
“他三句话说的很有意思。
第一句,你是个有福分的,能得善终。
第二句,终生事业不离川渝。
第三句,看他人富贵,自己也做嫁衣。”
这三句说的云里雾里,咋一听很莫测高深,细细品来又无法琢磨出头绪。
吴心语嘻嘻一笑。“我觉得没什么,他就是个神棍。说的人不清楚,爷爷听的也糊涂。”
吴蛤蟆看了孙女一眼。“刘从云解放后吃枪子死的,可不是善终,他话里有话啊。”
“这个我倒不知道,他早就死了,我才多大,和我又没关系。”
吴心语吃瘪,强词夺理的小声嚷嚷,难得看到她失态。
“还有,他说的对,头些年我寻思往外地发展,尝试很多次,没一次成功的,我不服气没有用,他早就把我算死了。”
“最后一句话,我近几年才想清楚,他说的对,我也是做嫁衣裳的。”
知风笑笑,露出思索之色。
我举起酒杯,轻轻磕碰到吴蛤蟆杯上。
“这世上人来人往,从来没有能存在千年的家世,我们都是给后来人打工的。”
吴蛤蟆闻言一怔,随即笑了。
“你倒是看的透彻,是我目光短浅了。
哈哈……,喝酒。”
吴心语没听明白,嘴里喃喃自语。
“说的没头没尾巴的,大的小的都打哑谜。”
吴蛤蟆笑道。“看看,赔钱货发牢骚,我这个做嫁衣的挨说了。”
这顿酒比我想象的融洽,气氛上还不错,临到散场,我冲吴心语发话道。
“明天中午有一顿,还在这里吃饭。李道长特意吩咐的,请法沐师妹务必到场,他要请你吃饭。
吴老,你就不用来了,请客的看你不顺眼。”
吴蛤蟆哈哈大笑起来。
“还得是李道长啊,杀人不用刀。
至玄道长功力高深,我佩服极了。行,我知道了。
明天心语来就成了,我就不讨嫌了。”
吴心语眉头皱的紧紧的,听了我的话,还是答应过来。
“行啊,他是长辈,李道长有请,我一定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