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丰跪在地上,磕着响头。
他以为巫祈对于他要钱不满,惶恐道。
“您救救我爹,我不要大洋了,我把这条命卖给您!”
附近的行人,对着麦丰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巫祈将人拉起来,安慰道,“起来,你先说,你爹发生了什么事。”
麦丰忐忑不安的将事情说出。
原来,下午麦丰教巫祈游泳的这段时间,他家里之前去的那批人,又来了,还是问绣师的下落。
不知道怎么着了,他们把麦丰老爹的药给倒了,早上拿的药包也给烧了。
麦丰的妹妹去阻止,也被他们弄伤了。
所以麦丰回到家的时候,老爹昏迷不醒了,妹妹倒在血泊。
麦丰要救人,可他没钱。
想到了下午巫祈跟他说的,他就找来了。
“去喊阿伢!看病的钱我出了!”
巫祈见状,连忙让麦丰去找阿伢,治病阿伢在行。
麦丰感激的磕了个头,跌跌撞撞的跑去找阿伢。
还好两人走的不是很远,阿伢背了个木箱。
顾不得喊他俩,就被麦丰拉着走了。
两人跟着过去,一直走到海边。
巫祈这才明白,麦丰怎么漫天要价。
麦丰一家人,住在渔船上,船很破,很小。
和周遭的渔船比,简直是最破烂的一艘。
一家三口,蜗居在这小小的船上。
麦丰老爹躺的位置,就是船舱,是几块木板垫起来的地方。
阿伢先是检查了麦丰老爹,看无大碍,只是晕了。
这才,看血泊中的麦丰妹妹,麦丰妹妹磕到脑袋了,就剩着一口气了。
再晚点,能不能活,都两说。
阿伢连忙拿出木箱的银针,先给她止血。
然后给两人把脉,阿伢沉思了一会儿,提笔写了个方子。
“麦丰!拿着方子去济药堂抓药,回来了先给你妹妹熬,快去快回。”
巫祈掏出十个银元,“拿去吧。”
“多了。”
麦丰一看方子,就知道药多少钱,拿了七个银元,就跑上岸。
阿伢开完方子,先给麦丰妹妹包扎,然后小心翼翼把她抱到,麦丰老爹旁躺着。
接着褪去麦丰老爹,上半身的衣服,捻动银针,扎向穴位。
一整套动作下来,阿伢额头开始冒汗,巫祈走到一旁,看他扎的差不多了,递了块毛巾过去。
“看不出来啊,阿伢,你还擅长针灸术啊。”
“我和师父学的,除了他的手艺,还学药理和针灸,师父说这些是基础。”
阿伢擦掉汗,随口道。
“药买回来了。”
麦丰提着药,喘着气,跳上船。
从船头,拿出一个药罐子,把药放进里面,点起火,就开始熬药。
巫祈出来,看麦丰利索的动作,跟他搭话。
“一百大洋,还要不要?”
麦丰扇风的手一顿,看着船上生死不明的老爹和妹妹,一咬牙。
“要!我跟您去南海!”
“行,先给你十大洋,明天海边,再给你四十,去完南海再给你五十。”
巫祈数了十块,让麦丰张开手,放在他手心。
麦丰看着手中的大洋,眼中一闪而过喜色。
以往他跑船,赚一个月的钱,就够老爹吃一个月的药,剩余几块,才是自家的开销。
想着要到手的大洋,药钱有了,妹妹也能吃饱了。
麦丰嘴角掩不住的笑,一边盯着药罐,一边才想起来一般问。
“你们去南海干什么?”
“我们去南海,盘花海礁,查些事情。”
一听这,麦丰手中的扇子差点就扔了。
“盘...盘花海礁?”
巫祈似笑非笑的说,“怎么?这会儿知道害怕了,之前怎么不问?”
麦丰慌乱了一下,摇扇子的频率低了下来,嘴硬的说。
“谁怕了!我只是想说,要加钱!得再给我加点!”
“哟,看不出来啊,还是个财迷!加,再给你加十块。”
巫祈调侃了一句。
“我不是那意思。”
看巫祈说真的,麦丰腼腆的低下头,呐呐道。
“你给我说说,你身上那纹身呗。”
巫祈出这个钱,一是看麦丰水下身手好,二就是好奇他身上的纹身。
“我身上的这种纹身图案,叫做透海阵,身负透海阵之人,在海底,鱼会以为是同族,不会被伤。”
“而且,眼睛会变异,可以在暗潮汹涌的海底,看清水流,在海中如履平地。”
麦丰拿着钱,说的很是痛快。
“那你知道,这是谁给你绣的吗?怎么绣的?”
麦丰看了看老爹,放低声音说。
“我只知道是一位姓姜的巫,用的秘药针法,我老爹说,这个纹身是我孩童时期就有的,到底怎么回事,我不太清楚。”
“咳咳咳...”
木板床上,麦丰老爹传来几声咳嗽。
麦丰丢下扇子,就冲了过去,“老爹!你可算醒了。”
麦江安慰似的,拍了拍儿子的手。
看着巫祈和张起灵,迟疑的说,“这两位是?”
麦丰紧张的,在自家老爹耳边,低声解释。
麦江听完,叹了口气,将女儿往里面挪,自己坐起来,“我不怪你。”
“是我不中用,拖累了你。”
“老爹!”
麦丰不赞同的,扯了一下麦江的袖子。
“我叫麦江,你们想了解什么,问我吧,我家小子知道的,没有我多。”
麦江向两人,招招手。
巫祈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然后接着问关于纹身的事情。
“看来,这位小哥,很了解蛋民。”
麦江斟酌了一下,想着从哪说起合适。
“疍人,在秦汉时,就是居住在海上,和风浪相搏,男女都擅长采蛋,那个时候,出类拔萃的人,身上都纹着透海阵。”
“他们将,男子称为龙户,女子称为獭家,都是龙王渔主的子孙。”
“那个时候的纹身刺绣,像是一种古老的术法,用了秘药,将什么封印在了身体中。”
“所以才能如履平地,在水中不被海怪伤害。”
“可我和麦丰的纹身,不是这样的。”
麦江陷入回忆,将一些具体的事情略过,含糊的说。
“那是八年前,我遇见了当时的姜巫,他在我背上,用了一些特殊的东西,纹了这幅透海阵图案,后来,也在刚刚满十岁的麦丰身上,纹绣了。”
“那下午那批人问你,关于绣师的事情,你怎么不告诉他们?”
巫祈不解,麦江对于自己这个陌生人,都能说出来,为什么下午那批人来了两次,都不告诉他们?
但凡,说了出去,麦江和麦丰妹妹,就不会遭这份罪了。
“我不是没说,是他们不相信,他们来了,我才知道,我是这么多年,最后一个和姜巫见过面的人。”
麦江苦笑,谁能知道,这群人会不死心,来两次。
“原来如此。”
巫祈有些好奇,是什么人对这个阴阳绣师,穷追不舍。
“我们不是疍人的后代,只是这沿海普普通通的渔民,得益于姜巫,才有了这般神奇的本领。”
“疍人中龙户、獭家,最擅长的就是观水色识龙居,干的是入龙穴夺龙颌之类的事情。”
“本来,观水识穴夺丹,赴水剐蚌屠龙,都是龙户与生俱来的本领。”
“可自从纹了这透海阵,我和麦丰,也无师自通了这些。”
麦江望着海水,想起倒在血泊的女儿,觉得这一切是当初贪心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