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的两个人急匆匆的进了屋,站在岳敬峰的身边,也不知道小声说了什么,但光祖看见两个人的神色十分恭敬。
岳敬峰走到琴书知的身边,一只手攀上她的胳膊:“走吧,去医院做个检查,你的身体很让我担心!”
岳梅也泪眼婆娑的看着母亲:“妈妈,我爸说的对,还是检查一下才放心!”
光祖站在一边,忽然感觉,自己就是个局外人,很难融入这个家庭。
秦书知摇摇头,两只手分别拉着女儿和丈夫说:“我没事,用不着上医院,休息一会就好了!”
岳敬峰蹲下身,把手放在秦书知的膝盖上轻拍了两下说:“以前那么艰苦的岁月你都陪我走过来了,现在你是要扔下我吗?”
秦书知握住丈夫的手,两个人四目相对,也不禁泪眼婆娑,十年的生死与共,患难相随,如果不是两个人互相鼓励,互相照顾,决计熬不过那段身心倍受摧残的岁月。
“好!”秦书知轻轻点头。
岳梅和她的父亲搀扶着秦书知,出了院子,司机赶紧打开车门,几个人进了车里。绝尘而去!
光祖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头一次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孤零零的站在旷野上,要不是刘路拉着他的手,一个劲的喊“爸爸!”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发呆到什么时候。
也许秦教授说的对,岳梅的生活应该更丰富多彩一些,那些曾经视为梦想的东西是可以实现的。
如果岳梅和他回去,也许她的下半生一定会有遗憾!
“找妈妈,找妈妈!”两个孩子拉着他的手一个劲的要妈妈。
光祖的心里一阵难过,如果自己失去岳梅,是不是也会失去女儿,毕竟孩子是不能没有母亲的。
光祖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想念栓柱和四春,如果他们在,自己不会这样痛苦无依。
哪怕有人给个安慰也好啊!
光祖的耳边一遍遍回想着秦书知的话:“如果你真的爱她,就给她自由!如果你真的……”
光祖咬咬牙,把孩子的东西收拾一下,又把吃的装了一兜子,拿起桌子上的纸笔,颤抖着写了几个字:“岳梅,好好陪陪父母吧,我先回去了!”然后抱起两个孩子,头也不回的出了院门。
当那两扇门吱呀一声关闭的时候,光祖猛然回过头,心里忽然涌起一阵绝望:“这两扇木门,就把他和岳梅隔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了?”
“你母亲的身体很不好,肝和心脏都有问题,胃溃疡也很严重,而且身体很虚弱,最好不要让她一个人在家!做儿女的要多上点心!”医生的话让岳梅的心里很难过,她不知道,这些年他们到底吃了多少苦。
岳梅慢慢的走回病房,透过门缝看见病床上母亲瘦弱的身影,父亲坐在床边,执手相望。
她的父母结婚很晚,到如今都已经六十多岁了,在他们的生命里,自己整整缺席了十年,他们还能有多少个十年啊!
难道自己非要等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时候,再遗憾吗?
岳梅站在门外,无限纠结的时候,她却不知道,光祖带着两个女儿已经坐上了返程的火车。
…………
四春听见两声熟悉的“奶奶!”赶紧推开房门,果然,刘路和刘遥像两只小燕子一样,飞扑过来。
把刘路抱起来,亲了一下放在地上,又把刘遥抱起来,再亲一下。
四春才猛然发现,站在大门口,神情沮丧,胡子拉碴,满脸憔悴的大儿子刘光祖!
把孩子放在地上,四春急忙跑到大门口,四处张望,却没有岳梅的身影。
“岳梅呢?她没回来吗?”虽然已经猜到了结果,但四春还是不死心的问光祖!
光祖没回答,径直往屋里走去。
儿子蹒跚沉重的脚步,心痛欲碎的模样。让四春的心狠狠痛了一下。
这几年 ,看着大儿子夫妻和睦,相敬如宾,她已经忘了,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四春拉着两个孩子的手,进了屋,刘路和刘遥立刻跑进二婶的屋里,找哥哥玩去了。
两个孩子从小到现在,还是四春照顾的多,所以一见到奶奶,她们都不闹着找妈妈了。
四春什么都没问,默默的熬了小米粥。儿子肯定一路上什么都没吃。
端起碗,光祖埋头喝粥,四春清晰的看见滴滴眼泪掉进碗里,她扭过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晚上,光祖没回家,和孩子一起,住在这里了,他知道,没有岳梅的家,他肯定睡不着。
但在这里,他依然睡不着!
睡到半夜,栓柱被光祖推醒了。
“这些年,你后悔过吗?”栓柱睡的迷迷糊糊的,半天才反应过来。
栓柱叹口气,轻轻摇摇头:“从来没后悔过!”
光祖把头扭向一边说:“如果岳梅留在这,她下半辈子会幸福吗?”
栓柱默默起身,给光祖倒了一碗水,他没回答光祖的问话,因为他知道,光祖是想找一个人倾诉,而不是回答。
果然,光祖接着说:“回去,她有更好的前程,她可以上大学,做她喜欢的事,刘路和刘遥也能得到更好的教育!”
光祖毫不掩饰的痛哭,他用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哭着说:“我只是……我只是舍不得她们!”
栓柱和四春既不说,也不劝,只是默默的陪着他,让他尽情的宣泄!
屋里回荡着光祖低沉,压抑的哭声。只有在父母的面前,四十岁的男人也能像孩子一样痛哭,而不会害怕被人耻笑!
“睡不着就起来吧!咱爷俩喝点!”栓柱听光祖止住了哭声,把他拉了起来。
爷俩就着一盘花生米,把一瓶酒喝了个干净。
光祖醉眼迷离,拉着栓柱的袖子说:“爸,我就服你,能为我娘豁出去半辈子,无怨无悔,无怨无悔……可我做不到啊!做不到……我tm真自私!”
光祖嘴里嘟囔着,趴在桌子上,呼呼的睡着了!
他清醒的时候,从来没叫过栓柱爸,但醉酒以后,竟叫的如此顺溜。
四春埋怨栓柱:“知道他心里难过,你还和他喝酒,他能不醉吗?”
栓柱和四春一起,把光祖扶到炕上躺下,回过头对四春说:“男人,哭过,醉过,天大的事就都过去了!”
拍拍四春的肩膀,栓柱肯定的说:“你放心,光祖是个爷们,明早上醒过来,还是你原来的那个儿子,他不会萎靡不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