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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你们都给我住嘴!”

军营下,听着属下们各种蛊惑的声音,端坐中央的杨师厚,突然起身伸出拳头,重重地锤向帅案。

“主公对某家可谓恩重如山,当初若不是对方慧眼识珠,某家说不定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哪里会如今的权势地位!”

“节度使之位,主公愿意封给某家,某家便坦然接受,若对方不愿意,某家便不能强求,这是每个做臣子者应有的觉悟,若是人人都居功自傲,向主公索要官爵,魏国岂不是要大乱了?”

听到杨师厚如此言辞,军营两侧的孝节军将士,一时间哑口无言,整个中军大帐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杨师厚意犹未尽,接着厉声训斥众人道:

“尔等虽是某家麾下的将校,却也是魏王的臣子,眼下沧州城刚刚易主,你们便生出这般大逆不道的念头,莫非是想趁机挟持某家,谋反自立么?”

“军主息怒,我等,我等并无此意啊。”

“军主,我等只是见魏王有功不赏,心中为军主可惜,此外别无他想。”

听到杨师厚如此措辞严厉的训斥,众将领面色一变,纷纷跪倒在地,边叩头边为自己解释。

杨师厚见状,偏过半边脸道:“姑且念在尔等初犯的份上,这次就饶过你们一次,以后谁再敢在本军主面前胡言乱语,定斩不饶!都滚下去吧!”

“多谢军主,多谢军主!”

听到杨师厚主动给自己等人找台阶下,赵节军众将赶忙站起身来,一面连声道谢,一面拍拍身上的灰尘,准备离开。

带头的张彦也想随众人一起退下,谁知杨师厚却开口道:“张彦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了。”

张彦闻言,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感觉大事不妙,但这军营周边全都是杨师厚的亲兵,他实在没有抗命不遵的勇气,只得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接着主动开口,低声道:“军主,不知您单独留下末将,是不是有什么吩咐?”

杨师厚摆了摆手,示意周边侍卫全部退下,随后离开帅案,走到张彦身旁,眯着眼睛质问道:

“诸将劝我留在义昌军做节度使,此事是你在幕后主使的吧,你这混账东西,你想干什么?”

张彦闻言,不知道杨师厚是什么意思,心中惊疑不定,沉默了片刻,把心一横道:

“军主!不是末将想怎么样,你应该问问大伙想怎么样!咱们孝节军这么多弟兄,这么多年来跟着您,风里来雨里去,不知打了多少恶战,早就想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呆下来了,谁愿意天天过刀头舔血的日子?”

“每次魏王一遇到什么大战,就知道征调咱们孝节军,平秦宗权、平朱瑾、平魏博,再到如今平义昌军,哪次不是咱们这帮弟兄冲锋在前?现在让他赏一块地盘给弟兄们,给弟兄们置田置产、繁衍生息,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杨师厚闻言,眉头紧皱道:“从前魏王赏赐的那些财物,某家难道没有足额给你们颁发吗?据我所知,你们在汴京大都已经成家了,难道你们妻儿老小都活不下去了?”

“这不一样!”张彦摇头抗辩道:“魏王赏赐的财物的确不少,但放在汴京根本就不算什么。汴京那么多达官显贵,就凭咱们这些人,想跟人家一样,购置田宅、畜养奴婢,纯属痴人说梦。”

“说白了,在汴京城,就凭咱们这些臭丘八,想要出人头地比登天都难,随便哪个在朝堂里做大官的,都能把咱们当蚂蚁一样踩在地上。”

“可如果军主您能出任外镇,当上节度使,那就不一样了……到时候山高魏王远,打开门,咱们大家是魏王的下属,关上门,军主您才是真正的皇帝,咱们这些人都是您的臣民。”

“还不住嘴!”

眼看张彦越说越过头,杨师厚忍不住伸出一只手,重重地掴在对方脸上,怒气冲冲道:

“这种话是可以随便乱说的吗?你应该知道,魏王耳目众多,万一被旁人听到,不单你全族要被诛戮,就是本军主也会被连累!”

张彦捂着半边脸,以为自家大帅真的动怒了,半晌不敢再发一言。

孰知杨师厚却忽然叹了口气,自顾自道:“唉……你们这帮蠢货,都把事情想象得太简单了,这节度使之位,哪里是某家说当就能当的?”

“你们别看某家现在是九万大军的统帅,实际上,这九万人里某家真正指挥得动的,也就咱们孝节军这三万来人罢了。控鹤军都指挥使王虔裕,对魏王向来忠心耿耿,某家要是敢做什么对魏王不利的事,他肯定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还有其他藩镇的将领,比如康怀贞、贺瑰等人,他们手里的兵马,基本都是各地节度使的私兵,只要他们的节帅不反对魏王,他们便不可能随某家一起割据。”

张彦脸色一变,咬牙道:“既然如此,咱们干脆来个鱼死网破,借口办庆功宴,把王虔裕、康怀贞、贺瑰这些将领全部抓起来,然后派人接管他们的军队。”

“胡说八道!这帮人手下的兵马,哪有那么容易控制,某家要是真像你说的这么干,九万大军只怕马上就要哗变,到时候你我,还有孝节军的弟兄们,全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杨师厚说到这里,脸上的表情越发复杂。

“本军主何尝不想替弟兄们寻一片安身立命的地盘……某家原来的想法,是打算秘密联系上任义昌军节度使卢彦威,给这家伙几座城池,让对方留在沧州北部,与咱们的人打拉锯战,这样某家便可以借口敌军未灭,带着弟兄们名正言顺地留在沧州了。”

“可是你们这帮蠢东西,也不提前与某家商议,便私自把缴获的物资瓜分干净了,还集体到军营里搞这么一出戏码,想让某家听从你们的摆布!”

“你说,你们是不是罪该万死?!”

张彦实在想不到,杨师厚的真实想法竟然是这样的,霎时间哑口无言,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对方才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军主,咱们现在应该如何是好?”

杨师厚摇了摇头,苦笑道:“你们最近的所作所为,已经打草惊蛇了,魏王他不可能不知道。”

“某家这些年为魏国立过不少战功,对方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就杀我,多半会想办法召我回汴京,换其他人挂帅。但是以后,某家还能不能执掌孝节军,可就很难说了。割据义昌军?哼,你们想都别想!”

“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只能听天由命了……你们都给某家收敛一点,不要再做什么蠢事,否则某家迟早被你们害死!”

张彦汗流浃背道:“军主放心,末将,末将一定好好约束弟兄们,不让大家再做蠢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