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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正是那个意思吗?

只是,郑国为什么不坚定依附晋国或楚国,有他们自己的理由。

正在发生的事情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郑国屈服晋国,楚国一定会出兵攻打郑国,反之亦然。

因为郑国打不过晋国或是楚国,只能是谁出兵过来,不做犹豫立刻投降了。

所以,郑国要不要保持立场不变,主要还是看晋国或楚国的支援速度。

而想让郑国坚定地依附一方,恐怕要等局势明朗,也就是晋国或楚国足够强势,且能够使人看到将要获得争霸的胜利。

晋国和楚国的君臣一定能够明白郑国君臣为什么一直降而复叛,然而明白是一回事,乐不乐意就是另外一回事。

士匄心想:“如果能够让楚国认输,何必一直打。楚国认输之后,郑国是什么立场压根不重要。”

难道不是那样子吗?

晋国都打得楚国屈服了,想要收拾郑国简直轻而易举,到时候郑国根本没得选。

士燮看到士匄回来后一直在沉思,没有去打断士匄的思维。

一直等到士匄看过来,士燮才问道:“见过中军尉了?”

也就是,魏颗被当成了透明人?

士匄先“嗯”了一声,再说道:“能够看得出中军尉没有明确的态度。”

“一样是姻亲,还是有区别的。”士燮说道。

当然会有区别。

楼令的姐姐嫁给了范氏的小宗刘氏世子,两边的走动却是不及旬氏,既然是少了走动,交情自然浓厚不起来。

“以后多跟中军尉走动。”士燮说道。

在之前,范氏基本上没有多少人会待在“新田”城内,大多数人在封地处理各种事宜。

拿士匄来说,他更多的时间是在各处封地平叛,一年之中未必会去“新田”一次。

总不能让士燮亲自与楼令展开社交吧?真的是士燮亲自上阵,会让其余家族怎么想。

而楼令到了现如今的地位,再加上楼氏已经崛起,不够分量的范氏族人明显不合适,只能是士匄这位范氏宗子出马了。

“风波过去了?”士匄问道。

所谓的风波就是,前一段时间关于楼令窥视卿位的事情。

士燮笑着说道:“有郤氏出面,再加上旬氏帮忙压着,风波是过去了。”

“我们在其中有作用吗?”士匄又问。

士燮拿起文牍,一边看,一边说道:“我们没有做什么就是在帮忙了。”

毕竟,范氏也是楼氏的姻亲,没有打压楼氏的相关举动,不进行什么表态,还真的就是在帮忙。

士匄多少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韩氏和赵氏难咯。”

先前的共识看似被打破。

什么共识?邯郸氏的卿位被默认是在为赵氏“看门”。

现在,邯郸氏没有了卿位,卿位没有落到赵武身上,能不能视为默契已经不存在了呢?

韩氏要报恩,秉性谨慎的韩厥却是不止一次表态要帮助赵武获得卿位。

等楼氏和魏氏展现出要对卿位发起冲刺的姿态,最为难受的就是赵氏与韩氏了。

士燮皱眉说道:“希望不会发生大乱吧。”

如果赵氏再次获得卿位的共识荡然无存,要知道郤氏、栾氏可是赵氏蛮横时期的受害者,一旦郤氏和栾氏不承认默契的存在,当下的赵氏拿什么去竞争卿位。

而范氏或是旬氏可不欠赵氏什么,相反赵氏没有覆灭之前,两家可没少被赵氏打压,只是对赵氏的仇恨值没有郤氏或栾氏那么高。

韩厥出大力气之下,使得赵武与智罃的女儿定亲,然而只是定亲而已。

真正成为姻亲之后都不保险,何况只是定亲?

要知道旬氏与楼氏已经是姻亲,光这一层就比订婚级别高。

所以是,韩厥做了那么大的努力,看似要成为无用功。

“一再努力下来,诸多不服被清扫,没有多少能够威胁我们统治的旧势力了。”士匄觉得自己这位老父亲装得有些过头,还真的时时刻刻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了。

士燮要说什么,外面传来了鸣金声。

看时辰,一天已经来到了酉时(下午五点)。

晋军与楚国的第一天交战,随着鸣金声被敲响,暂时落下帷幕。

“走吧。”士燮肯定要到中军大帐了解情况。

士匄没有正式的官职,他作为范氏宗子却是能够与会的。

范氏父子来到中军大帐的时候,里面的人已经不少。

要是讲排场,晋君寿曼理应最后才出现,结果是他早早就在了。

这个跟中军大帐就是晋君寿曼的大帐无关,其实是他还不怎么懂得来当一国之君。

士燮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士匄没有座位,只能在士燮身后靠近帐篷的位置站立。

现场的气氛比较一般。

开战的第一天而已,排除掉全歼楚国的右军,要不然又有什么话题。

楼令看到士匄在盯着自己,笑了笑作为回应。

因为楼令是中军尉,还暂时统率下军,自然是有正式的座位。

连带魏颗也有座位。

在这种场合有正式的座位,本身就代表了很多!

这个跟出现在一些场合,身份立刻就上去了的道理一样。

楼令对士匄笑了笑,转头继续跟中行偃聊了起来。

近来,楼令跟中行偃的接触次数比较多,看似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

刚刚接手管理旬氏的中行偃,权威还没有正式建立起来,依靠父辈的遗泽在管理家族而已。

有那么一件事情,庞大的旬氏并未铁板一块,尤其是旬庚过世之后,小宗智氏不再像以前事事请示。

中行偃不好对智氏多做什么,接触楼令多少有些分化的意思,不让智氏带上楼氏搞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

“你应该借兵的。”中行偃说道。

楼令摇头说道:“各有各的难处,我怎么能够强人所难。”

明天,晋军这边出战的变成下军,楚国出动的则是令尹子重统率的左军。

那可是楚国的令尹,怎么可能不会利用手上的权柄,将一些能打的家族安排在自己的建制之下。

而下军的主力是楼氏与魏氏。

魏氏的家族历史比较悠久,无论怎么样会有一些底蕴。

楼氏就不一样了。

谁不知道楼氏的崛起就是十来年的时间,多少家族发展了十来年也就那样,很多人是看到了楼氏的崛起,更多以为是在人脉上面,本身的实力恐怕很有限。

中行偃认真地说道:“要不,我临时划一个‘师’到你麾下?”

出动私军交给楼令指挥而已,类似的事情郤氏和旬氏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楼令摇头说道:“这一次,我想自己试一试。”

到了现如今,楼氏确确实实是该展示实力了。

要不然的话,楼氏表现出对卿位的窥视将成为笑话,楼令本人也要沦为笑柄。

一个人一旦沦为笑柄,以后还能够做成什么事情?注定的结果就是被边缘化。

中行偃定定地看着楼令,好一会才说:“我刚才的话,一直有效。”

不管最终有没有借兵,有了那种表态,楼令就是欠下中行偃的人情。

这个时候,郤犨与郤至联袂走了进来。

他们刚刚从战场回来,看上去有些风尘仆仆的模样。

“来了?”晋君寿曼刚才显得很无聊,看到郤犨与郤至进来,不等两人坐下,问道:“怎么样?”

郤犨和郤至坐下。

“楚军的伤亡肯定比我们大。”郤至说着举起摆在案几上的盏,不管里面是什么,直接一口饮尽。

刚才,郤犨要回答,话到嘴边被郤至给抢了,不由皱了皱眉头。

晋君寿曼笑骂道:“那不是废话吗?寡人问的是,由谁打扫战场。”

战后,哪一方打扫战场,代表他们成了该次交战的胜利者。这个是不成文的一项规则。

由谁去打扫战场,能够将己方的伤员带回营地,同时也能拾取两边遗落在战场的战车、兵器等等。

郤犨可不想再被郤至抢答,迅速说道:“当然是我们打扫战场。”

晋君寿曼笑呵呵地说道:“记得交给侯奄登记啊。”

啥玩意?

侯奄相当于后勤部长,一系列的支出与收获,确确实实是该由他来登记。

在期间,司马有监督的责任。

郤犨直接愣住。

也就是郤犨之前地位不足够,要不然哪会这么少见多怪。

看看其他卿大夫或是经常与会的人,没有谁对晋君寿曼的表现有特别反应。

不就是对财富表现出异常的渴望吗?晋君寿曼连公开昧下战利品都敢干,才哪到哪嘛。

看到其余人没有什么反应,郤犨也只能是不做反应。

白天的时候,有近八万人交战,各自出现多少死伤不可能有精确数据。

作为新军将的郤犨大致估算了一下,说道:“我方伤亡约在两千左右,楚军至少伤亡四千人。”

打了一整个白天,合起来的伤亡也就六千人左右,是不是太少了?

问题是什么,合起来六千人的伤亡其实已经很大。

很多的冷兵器战争,一场交战下来,极可能也就战死个位数,轻重伤合起来堪堪达到三位数。

在汉文帝与汉景帝时期,汉军与匈奴作战,斩获匈奴人几十颗首级都是大胜。一直到汉武帝喊出“寇可往,我亦可往”之后,初期汉匈交战出现的死伤也是不大,中期才出现动辄数千上万的斩获。

其余王朝也差不多,尤其是两宋时期的战争,宋军斩下西夏人、辽人、金人的几颗首级都敢宣称大胜。

即便是到了明朝后期,明军与后金交战,砍下女真人百来颗脑袋都能够被吹到举国同庆的高度。(不是贬低明朝,纯粹是明朝后期的军队战斗力拉垮属于事实)

至于满清与列强交战的伤亡对比,不说也罢。

晋国是代表诸夏文明在跟楚文明交战,一个白天的交战产生数千伤亡。这样子对比下来,只能说晋军与楚军的交战烈度已经挺高了。

中军大帐之内,没有人对郤犨的估测提出质疑。

真要质疑,也只能是晋国出动的全是正规军,楚国那边出动不少农夫与蛮人,竟然只打出两倍的战损比优势。

“主要还是我们的‘羡’还没有真正练好,暂时无法达到曾经的高度。”郤至当然不会感到满意,阐述了事实。

在以往,哪怕晋军是战败的一方,一定是楚军付出的伤亡更惨重。

这个结果是由楚军的兵源构成所决定的。

说白了就是,楚军里面有太多凑数的农夫或蛮人,大部分伤亡就是被农夫和蛮人承受了。

晋国多数家族开始拿“羡”当回事也就是近两年的事情,更详细来说是出动四个满编军团打秦国之后。

要不然的话,哪怕是晋国扩编成为事实,早先并没有多少家族愿意拿出资源来对“羡”进行武装,别说是日常进行训练了。

大家开始对白天一战的得失进行发言。

楼令找到机会对郤至问道:“楚军大概战死了多少人?”

郤至想了想,说道:“不会超过七百。”

伤亡四千余,战死不到七百,听着挺合理的。

新军阵亡了多少,楼令就不适合来问了。

伤亡伤亡,伤势严重的人,以当前的医疗手段,大概率也是一个亡的下场。

因此,白天一战,楚军的死亡人数绝不止七百人,后面将会有伤势严重的人陆陆续续死去。

“对了,我派人送了百来伤患去你的营地那边。”郤至后面的话没有再说。

这件事情,楼令也是郤至说了才知道。

楼氏在治疗外伤上面很有造诣,其实在晋国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只不过,楼氏有那样的技术,不代表有对所有家族伤患进行治疗的义务。

郤至将伤患送到楼氏的营区让帮忙治疗,完全是郤氏和楼氏的交情摆在那里,旬氏和范氏也能够找楼氏帮忙,其余家族可就不能了。

处理伤势纯粹就是出个人工,后续使用药物产生的费用,以郤至的个性不会直接支付,会用其它方式进行补偿。

楼令当然不会跟郤至直接谈钱,继续刚才的话题,说道:“一天伤亡四千左右,失去再战能力的人起码两千。按照这样打下去,楚军高层不失去战斗意志,要打很久啊。”

楚军可是超过二十四万被划分到参战人员名单之中,每天几千伤亡对持有战斗力的数量真不算多么严重。

郤至说道:“这一战,注定耗费很大,看样子要比拼补给能力。”

楼令也是这么想的。

他俩甚至都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日后类似规模的交战只会越来越多,大家的小日子恐怕是要越过越拮据了。

既然有这样的猜测,他们就该思考生产的问题。

只是,抓紧时间开垦更多的耕地,多少有些算是来不及,应该想一想怎么来搞额外的进项,寻找稳定的粮食采购渠道。

“明天出战的是下军吧?”晋君寿曼先说了一句废话,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看了看楼令与魏颗,继续说道:“新军开了一个好彩头,你们可不能拖后腿。”

楼令与魏颗站起来,齐声说道:“敢不尽力?”

栾书等楼令和魏颗坐下,说道:“还有一晚的时间,想做什么,尽快。”

潜台词就是,没有信心就赶紧找人借兵,下军一定不能上阵之后表现拉垮。

楼令与魏颗对视了一眼,没有从对方眼中看出露怯。

有晋君寿曼和栾书先后提醒……,或者叫施压,其实表明了多数人对下军有多少战斗力的迟疑。

讲实话,他们怀疑下军的战斗力绝非无的放矢。

魏氏的私军有多能打,其余家族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只是以前有人兜底,目下魏氏被当成了兜底的一方。

对于楼氏私军的战斗力?情况跟魏氏类似。并且,楼氏才崛起多久的时间,家族的向心力都不知道有没有被培养起来。

所以什么兜底?直说就是,之前每一个军团的主力都是来自卿位家族。而卿位家族可不是只有卿位,家族私军的战斗力真就是比其他家族强,尤其强大不是吹出来,属于屡次出战得胜积累的名声。

向心力也能够解读为归属感,归属感又牵扯到自豪心态等等之类。

确实的事情,楼氏从一个小村庄,花了十来年的时间拥有“平陵”、“瓜衍”、“吕”、“太原”四块封地,治下从百多人膨胀到十多万。

这样的发展速度只能说前所未见,天晓得内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表面上看着风光,一到真正遭遇考验被捅破,类似的事情还少吗?

楼令知道众人会存在迟疑,迟疑没有演变成质疑已经非常不错。

“明天的一战,或者说这场战役,我们无法证明自己,窥视卿位真的要变成笑话了。”楼令压低声音对魏颗说道。

魏颗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没有信誓旦旦说些什么,只是做了重重点头的动作。

今天的碰面,重头戏就是晋君寿曼和栾书提醒楼令和魏颗量力而行,没有发生其余什么大事。

当夜,楼令不敢说睡得很香,总之没有失眠。

拂晓之前,楼氏私军已经做好了出战的准备,楼令与魏颗也早早碰头,再一次复盘战阵的布置与开战后的打法。

轮到部队出营列阵,楼令该做的已经事先都做了,没有临阵再去游动巡视。

魏颗作为假军佐,巡视该是由他来做。

等军阵摆列完成,魏颗才回到军阵中间,战车停好就问楼令,说道:“潘党会出战吗?”

楼令想了想,说道:“不会。”

如果没有楼令在夜幕之下百步射中靶心的事情,想来潘党是有意思想要在两军阵前一雪前耻的。

而潘党再一次见识了楼令的射艺,明知不敌为前提,怎么会上阵送人头呢?

魏颗又问道:“养由基呢?”

这个?楼令可就无法给予肯定的答案了,只能说道:“那就要看楚君愿不愿意让养由基交给子重指挥了。”

从养由基出名之后,尤其是他成了公认的天下第一神射手,每每出战是作为楚君的戎右角色,暂时没有出现过例外。

晋军已经列阵完毕,又是在等对面的楚军列阵。

因为不是人在高处的关系,楼令无法目测楚国的左军有多少人,摆出的阵型是什么模样。

晋国下军自然是出动三万七千五百人,楼氏与魏氏分别有五百披甲将士被摆在第一“彻”的两翼位置,楼氏披甲的部队在左翼,魏氏的披甲部队在右翼,剩下的披甲将士列于第二“彻”的正中间。

另外,楼令不是从狐氏调来了一个“师”的兵力吗?他让狐氏派出两千人骑马分别有一千人独自立于战阵的左右两翼,不算是晋军战阵的组成部分。

子重此刻正在观看出战的下军,指着一处有反光的区域,问道:“那里是什么情况?”

讲方位的话,晋军处在西边,楚军处在东边。

恰好是朝阳升起的时间,阳光照射到晋军的军阵,身穿银亮色铁甲的楼氏所部,甲片肯定会折射阳光,可不就有一片银亮色了嘛。

没有人能够回答子重的问题。

因为没有家族大批量列装铁甲的关系,子重肯定不会往正确的方向想,只能是存留疑惑了。

在晋军列阵完成后的一刻钟左右,楚军可算是将战阵摆好,子重派人前去会知晋军指挥官。

两军的战鼓被擂起来,随后便是双方大军向前推进。

老规矩,晋军需要在战前举行祈祷仪式。

楼令率先下车,其余战车组的成员也是下车。

沙场之上,又见出战的晋军全部单膝跪地,高举起右臂,脑袋低下去,嘴巴里念念有词。

因为有昨天的例子,第一次与晋军交战的楚人或蛮人,他们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

恰恰因为知道怎么回事,不免有刚知道的楚人,或是本身非常迷信的蛮人,他们认为祈祷可能有用,当场有样学样跪地祈祷,结果是被老兵或军官一阵连抽带踹。

“你晋人啊?”

“人家怎么干,你就学?”

“晋人吃屎,你吃不吃啊!”

楚军这边有那些事,小局部也就出现吵闹声。

子重当然知道怎么回事,每一次有新人来跟晋军交战,一次次都会发生类似的事情。

晋军那边祈祷完毕,各战车组重新上车。

楼令吩咐驭手驱车上前。

这可就难住了子重。

至今,谁不知道楼令能打?

搞得子重对要不要前往“致师”产生了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