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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迫使中原列国重新屈服是晋国恢复霸权的标志,晋国确实是重新称霸了。

在那一个过程中,郤克起到的作用最大,是他让晋国有理由讨伐齐国与鲁国。

然后,楼令在镇压齐国的过程中立下不少大功,最后还获得了与齐国的邦交权利。

楼氏负责齐国的邦交之后,虽说是齐国自己想要消停,但是能够说不是楼氏的功劳吗?

后面,晋国暴打秦国,楼令一样从中立下了诸多功劳。

重新取得中原霸权对晋国来说并不困难,只是镇压中原诸侯就成为天下霸主,恐怕是在骗人骗己了。

是,晋国是在处理沈国上面给予了楚国难堪。

问题是什么?沈国的覆灭并未对楚国造成实力上的打击,楚国完全有那个实力继续与晋国展开大战。

所以了,从晋国在楚国的家门口覆灭沈国,判定为晋国再一次成为天下霸主,估计连晋人自己都不认可。

晋国重新压制住楚国的标志是让郑国与宋国成为自己的小弟,到这一步骤倒是能够说恢复天下霸主的地位。

毕竟,以前楚国也没有屈服过晋国,尽管楚人从未认可,晋人还是认为自己成了天下霸主。

无可争议的天下霸主,基本要求就是天下诸侯臣服,或是无力从行动上来挑战自己的霸权。

上面那点基本要求,讲事实就是晋国或楚国都达到过,获得了无可争议的霸主地位。

可是,从“邲之战”后,到晋国在楚国家门口灭掉沈国,粉饰的肯定不算,无论是原来的历史版本或是楼令所处的这个历史版本,楚国一直有实力颠覆晋国的霸权,说什么重新恢复霸权是立不住脚的。

那么就是说,两个历史版本之中,晋景公薨逝之前,晋国都未能够从真正意义上恢复霸权。

楼令改变了晋国的不少历史,负面可能会有,说什么拖晋国的后腿,该是从何说起?

另外,楼氏提前百多年的时间开发太原盆地,尤其是楼令身体力行之下将秦国逼得退到泾水以西,不管是从对晋国实力的增长,还是剪除了晋国面临的威胁,是不是起到了极大的贡献呢。

真要说晋国在晋景公时代恢复霸权,晋国不用几年间一直出兵南下,更不会有“鄢陵之战”的爆发。

原版历史上爆发“鄢陵之战”这一战役,其实就是在陈述晋国并未恢复霸权的证据。

在原历史上,晋国真正恢复霸权是在赵武执政期间,那是从“邲之战”后,前前后后又大大小小打了将近四十年的成绩。

在楼令的这个历史版本,晋国一样在今年四个军团南下,看来展开交战的地点就是在“赭丘”这个地方了?

当夜,楼令带上护卫前往楚军营寨。

去干什么?反正不是夜袭。

楼令应潘党的邀请,前去参加宴会而已。

“马上就要大战,或者说已经进入交战状态,晋国贵族或是楚国贵族在两边来来往往。这幅场面,只能在春秋时代看到了。”楼令来楚军营地区域期间,路上遭遇到不少往来的两国贵族。

“我家主人等候多时了,令大夫这边请。”潘氏的家臣在约定地点迎接。

楼令自然是让其在前领路。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楼令才看到潘党等人。

这半个时辰,楼令途经六座楚军营寨,就是夜幕之下对楚军营寨的布局看得不真切。

窥视营寨这种事情,附近找个地势高的地方了望,看得太清楚不可能,大体上却是能够从营盘轮廓判断出布局。

白天或黑夜都有两国贵族来来回回,等于说无论晋军还是楚军,两边对营盘布局都没有保密的概念。

如果有保密的概念,没有可能两国人员来来往往,附近地势高的所在也必定成为争夺热点。

“令大夫。”

“党大夫。”

潘党看着比较热情,为楼令引荐其余在场的楚国贵族。

不管之前,现在,或以后,楚国都是公族成员掌权,理所当然也是公族封君数量最多。

楼令一一见礼下来,众人才移步宴会现场就坐。

参与宴会的楚国贵族不少,看着约是有三十来人,他们绝对是来看一看楼令长什么模样。

“这一次令大夫担任什么军职?”潘党看似随意问了一句。

刚才,与会众人已经同饮了三次。

楼令并不觉得能够隐瞒,说道:“得君上信任,中军将看重,令这一次得以统领下军。”

现场立刻就出现惊呼声。

那不是一个两个楚国贵族惊呼,三十来人中至少有二十来个惊叹。

潘党满是羡慕地说道:“看来,令大夫有望获得卿位啊。”

羡慕是真的羡慕。

在楚国这边,不是公族的大族,没有可能获得统领一军的职位,便是独自统兵出征都极难。

其实,其余列国的情况也是一样,不是公族的大族家主,不可能有统率大军的机会。

晋国不一样,早就有异姓统率大军的例子,到现如今异姓统率大军变成了极为平常的事情。

关于晋国的异姓能够获得大权这一点,列国非公族封君无疑是异常羡慕的。

楼令笑着说道:“卿不卿位,哪能是我能够决定?只能是君上看重,诸位卿大夫抬爱,有万分之一可能可以触及。”

“便是令大夫无望,当前的世子,或下一代世子,必定能够担任。”蒍以邓说道。

楚国的历史足够悠久,分出去的公族数量极多,现阶段实力最为强大的则是芈氏、成氏、蒍氏。

至于屈氏、景氏或昭氏?目前倒是有了屈氏和景氏,昭氏则还没有。

昭氏要等楚昭王之后了。

而屈氏和景氏在目前实力怎么样不提,反正不是楚国的显赫家族。

楼令刚才就看出了一点,尽管举办宴会的人是潘党,好些人明显比潘党的地位更高。

因为晋国与楚国是敌国的关系,尤其是两国决出胜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达成,楼令自然要关注楚国的内部家族构成。

“那就借以邓大夫吉言了。”楼令说着敬了一盏。

楼氏窥视卿位在晋国已经不是秘密,楼令也不能在楚国贵族当面认了怂。

只是呢,众楚人一再提起楼氏对卿位的渴望,或多或少是带着搞事的意图。

那种意图可以有很多种,能够是他们在跟其他晋人交流期间透露出去,也可以是激增楼令对卿位的渴望。

楚国权贵不知道的事情是,楼氏获得卿位起码获得了保底,也即是郤至代表郤氏承诺会帮助楼小白的子嗣获取卿位。

如果楚国想拿楼令渴望卿位做文章,以前会有效果,现如今却是效果将会极其有限。

众人吃吃喝喝,没有舞姬献舞,不存在音乐助兴,聊的话题七弯八拐。

宴会进行约两刻钟之后,蒍以邓站起来说道:“听闻令大夫射艺无双?”

楼令怎么可能会矜持,大声回应道:“令对自己的射艺确实极有信心。”

蒍以邓先“噢”了一声,提议道:“光是吃喝又有什么意思,不如效仿由基大夫与党大夫故事?”

这是要安排人在射艺上与楼令一争高下。

楼令也站了起来,看向潘党问道:“我俩比试射艺?”

从刚才,潘党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

那么就是,潘党并不知道事先有这么一出?

说起来也是,潘党可是与楼令公平公正较量过,没有异议承认射艺不如人。

这一次是潘党邀请楼令过来作客,现如今的东道主可不会邀请人,随后又给客人难堪。这样子做事,以后谁还敢轻易接受邀请?

潘党很直接地对楼令说道:“我绝没有做这样的安排。如果有人挑战令大夫,我愿意一力待之。”

“助兴罢了,不愿意便不做。”蒍以邓说道。

其实,潘党那样表态要承担不可测的后果,原因是蒍氏很强大,想要收拾潘党简直轻而易举。

楼令已经从潘党的表态看出情况,对蒍以邓说道:“我确实不知道楚国除了由基大夫和党大夫之外,还有其他神箭手。我已经战胜过党大夫,总不能是由基大夫出来与我比试吧?”

因为有天下第一神射手的名头,可不是谁都能指使得动养由基。

所以了,养由基要是突然出现,只会是楚君审的授意。

蒍以邓笑眯眯地说道:“总要给其余人上进的机会。”

“我倒是想看看你们想玩什么。”楼令心里想着,嘴上答应下来。

很快,他们出了帐篷。

而边上站着不少持弓的楚人。

脸色不好看的潘党走出帐篷,跟楼令说了几句话,不与其他人交流就离开了。

他们也不去校场或什么空旷的地方,有人临时搬来几个箭靶,分别摆在约一百二十米、一百米、八十米、六十米的位置,边上没有摆上火盆,乃至于中间有栏栅、拒马之类的障碍物。

“最远八十步?”楼令说的是左右脚各迈一次的一步,一步约一点五米。

蒍以邓给予肯定的答案。

楼令轻蔑地笑了几声,说道:“百步之外立一个箭靶。”

百步?那就是现代长度单位的一百五十米。

蒍以邓为难地说道:“现在是黑夜,百步之外……”

楼令摇着头说道:“摆吧。”

蒍以邓并不觉得夜幕之下有人能射中百步之外的箭靶,哪怕是养由基都不行。

只不过,蒍以邓觉得楼令要献丑,那就摆呗。

一百步之外被立了一个箭靶。

楼令此行衣袍外面没有披甲,里面却是穿着两层甲,一层为皮甲,另一层为铁皮,佩剑以及弓箭都有携带。

箭靶被立好之后,楼令大喝一声“看过来!”,动作流畅地挽弓再射箭,射完之后头也不回,收起弓迈步就走。

射出去的箭还在飞。

众多楚人看到楼令射完箭就走,什么样的心情都有。

不一会儿,箭靶那边有人高声喊道:“正中靶心!”

一连串的惊呼从楚人口中喊出来。

射箭之前和之后,楼令有信心能够射中箭靶,对于能不能命中靶心却没有多少把握。

而在射箭之前,楼令已经观察好了箭靶的区域,连带风向和风速都在心里默算完毕。

出现了最好的结果,使得楼令射完就走,充满了逼格。

“不用再比了。”

“是啊,由基大夫哪怕能够做到,恐怕也无法那般轻松惬意。”

“要是在战场上遇到令大夫……”

“祈祷别遇到吧。”

蒍以邓满脸的错愕,再听到周边的议论声,露出了苦脸。

今晚这一出,其实是蒍以邓想借机让自己人减少对楼令的恐惧。

毕竟,在多数人有夜盲症的夜色下射箭,即便是射艺再好,能不能中也是更多看运气。

所以,蒍以邓并不奢望有自己人能在比试中赢了楼令,纯粹就是赌楼令会出现失误。

“家主,要不要安排撤离?”楼冰问道。

帐篷里面只有楼氏的人。

楼令想了想,说道:“神色放轻松,不要有额外的举动。”

诸夏文明没有强调“宾客权利”这种一种玩意,春秋战国时代邀请客人上门,主人家保证客人的安全是一种既定的习俗。

其他文明之所以会搞出“宾客权利”这种约定,压根就是越缺什么就想补什么。

当然了,诸夏文明也不是主人家一直都会保证客人的安全,其中司马家的“贡献”无疑是极大的。首开先例的却是赵氏!

一众楚人重新回到帐篷里面。

这一次,相当数量的楚人拿楼令到怪物看。

人都有慕强的心理。

刚才楚人还矜持。

亲眼见识到楼令的强大之后,不少楚人抛开了内心的矜持,话里话外拍着楼令的马屁,敬酒的频率更是高了。

楼令过来之后就没有矜持过,露了本事也不会变得多么嚣张跋扈,仍旧是保持了一开始的态度。

众人继续吃吃喝喝。

离开将近两刻钟的潘党重新回来,看到帐篷内的气氛比之前更加热烈,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潘党进来又出去,好一会才重新回来。

“你是怎么做到的?”潘党问的是楼令刚才的那一箭。

这样就是,潘党自己出去试过了。他绝对不止射了一箭,反正落空居多,中靶也跟靶心有点距离。

楼令知道潘党对风向与风速一定有概念,只是潘党或其余人对射箭前洞悉风向和风速的概念不成体系。

他们就是有了自己的理解而已,距离整理出相关系统理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恐怕让他们表达都很难说清楚。

楼令可以选择说得玄之又玄,相信潘党更愿意听到这一种说法。

只不过,楼令的选择是用理所当然的表情,随意说道:“挽弓射出便是。”

潘党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道:“灵犀一箭吗?”

刚才,潘党去哪里了?他去见了楚君审,询问是不是做了什么针对楼令的安排。

楚君审被潘党问得很生气。

交战期间不断绝往来是当代的既定习俗。

可是,以为一国之君愿意看到下面那样子吗?

相信各国的国君,他们更加愿意看到的事情是下面的众人深恨对手,见了面就打生打死吧。

楚君审给予潘党明确的答案,不会干涉众臣的会客来往。

当时,养由基就在楚君审的军帐内。

养由基听说楼令过来有心见一见,遭到了楚君审的拒绝。

宴会过了一段时间,约是在亥时(晚上九点)结束。

隔夜,楼令邀请潘党来自己这一边作客,算是一次回请。

晋国贵族与楚国贵族的往来在各自的营盘搭设完毕之后结束,温情脉脉的气氛也在当天终结。

两边的营寨建立完成,接下来肯定是要大战了。

“听说伯州犁成了楚君的近臣?”栾书在一次会议中提到。

这个伯州犁是谁?那要先了解伯氏是个什么情况。

伯氏是郤氏的小宗之一,而郤氏之前发生过内乱,起因外人不得而知,结果是伯氏一批人逃亡去了楚国。

栾书问那个没有别的意思,想要表达的意思是:因为伯州犁的存在,楚国君臣对晋国的现状不会陌生。

关于这一点,其实就是相通的。

因为晋国这边同样有一个从楚国逃亡过来的苗贲皇。

郤锜、郤至和郤犨明白怎么回事,没有因为栾书说那一句话,出现什么过激的反应。

“听说这边每到这个时候,会经常出现大雾?”士燮近来很忙,其中之一就是派人找来当地人,亲自过问当地的气候变动。

栾书颔首道:“南边在这个季节出现浓雾,确实比较常见。”

士燮意味不明地说道:“当地一再起大雾,之后就该是连绵雨季了。”

两边在预设战场的军队合起来有将近四十万,占地扎营分布连绵数十里之广。

当地会一再起大雾,到时候可以操作的空间太大。

另外,确认不久之后就是连绵雨季,一旦到了雨季的话,交战势必要暂停下来。

栾书问道:“中军佐的意思是?”

士燮苦笑说道:“要么速胜,不然就要做好长时间耗下去的准备。”

以双方的补给路程来说,无疑会是南下的晋军吃更大的亏。

这里,晋军比楚军吃亏的地方,不止是晋国离既定的战场更远,还有中间隔了郑国这么一个敌国。

“老夫正要说这个。”栾书调整了一下坐姿,一边环顾众人,一边说道:“君上极有可能拿不出补给大军的物资。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最好马上派人回国调集物资。”

关于晋君寿曼手头没有多少资源这一项,他们比谁都清楚。

一方面是晋君寿曼被侵占的资源太多,另一方面就是他们逼得晋君寿曼当守财奴。

在晋君寿曼拿不出提供征战大军资源的事情上,他们嘴上会抱怨,心里却会是很高兴的。

一国之君没有尽到责任,国内的贵族该会怎么看?

卿大夫肯定想要打击一国之君的权威,好更方便地壮大自己的家族,操作不好被抓到,给一个弥补耗费的理由也说得过去。

与会众人当场表态,马上就派人回封地调集物资。

“那……”栾书站了起来,说道:“一起去见君上,让君上命卜官占卜吧?”

众人还是没有异议。

“有压力吗?”郤至跟楼令并肩而行。

要说楼令对统领下军作战,完全没有心理压力,那自然不可能。

楼令只能说道:“我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

不久之后,一众人来到晋君寿曼这一边。

栾书先带着众人行礼,没有就坐的流程,直接说道:“君上,请下令让卜官占卜。”

“这么急?”晋君寿曼当然知道战前需要占卜这么一个流程。

栾书没有给予解释。

其余人不会越过栾书发表什么意见。

晋君寿曼见没有人吭声,心里不悦,也在脸上表现出来,随意说道:“卜官呢?让他占卜。”说完,嘀咕道:“反正一定会是大吉。”

今时早就不同往日。

殷商时期和姬周初期,搞神神鬼鬼的那些人,他们的权柄大到超乎想象,能够决定谁来继大宝之位,甚至都能掀翻天下共主。

姬周王朝从周公旦开始针对那些人,搞出《周礼》之后,搞神神鬼鬼的那些人权力被限制和压缩。

到现如今,占卜出什么结果不由神灵、鬼怪之类去决定,其实就是不给搞神神鬼鬼那一套的人有操作空间,变成由强权者来决定占卜的结果。

晋君寿曼这种“预言”占卜结果的事情,换作是在神权时代,几乎等同是在找死。

便是在当下?晋君寿曼这么做,其实也是在打上上下下的脸。

“我突然不想出自家的粮秣了。”郤至低声说道。

好几个人听到了郤至的那句话,不少人甚至进行了附和。

他们都不顾自家得失了,一国之君却是那样的表现,心里有意见才正常。

“这国君,怎么在一直找死呢?”楼令心里嘀咕。

到现在,晋君寿曼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作死,没有触及到多数卿大夫的底线而已。

卜官占卜过来,通禀的的确是:“大吉!”

栾书不想看到晋君寿曼再闹什么幺蛾子,越过晋君寿曼下令:“去人谒见楚君,告知明日列阵交战。”

本来要下令的晋君寿曼,之前想说什么不重要,笑嘻嘻地将栾书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看,晋君寿曼又作死了。

只不过,卿大夫以及其余人,再一次选择性无视。

他们没有多留,回到各自的营区,抓紧时间进行最后的备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