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军在“令狐”休整了六天,重新开拔前往“辅氏”。
走上几天,停下来休整几天,不是有太着急的任务,大军便是这般行军的。
人数一旦多了,各种事情绝对是一大堆,管理起来难度极大。
而军队涉及的事项更多,任何的疏忽都代表着可能的致命风险,怎么可能马马虎虎?
所以了,正常的行军姿态,没有统帅会故意制造紧张氛围。
要是真的需要尽快赶路,强行军状态下,有多少人落下,那也一定是在所不惜。
“受邀列国已经皆尽出发,不出意外是前后脚抵达‘麻遂’的样子。”郤至近期总管邦交。
也就是说,无论是哪个家族负责与哪个国家邦交,郤至都有权进行过问。
这种权力很大!
大到有负责对外邦交的家族,他们多少要给郤至一些好处。
郤至只看楼令懂不懂得做人,没有索要明确的好处。
对其他家族?郤至也分交情,关系疏远的话,才不管哪个家族实力的强弱,一开口就是索要三成。
得知那些事情的楼令,他对郤至有感激,更多的是为郤氏感到担忧。
哪怕是一种潜规则,要命的地方在于郤至拿到的好处太多,一定要被眼红的。
现在的郤氏扛得住,代表永远扛得住吗?
“要是某天郤氏倒霉,落井下石的家族该有多少啊?”楼令无法劝,也没有立场去劝。
这一次,晋国也不是每一个国家都邀请,里面有很详尽的考虑。
例如说没有邀请宋国,主要是希望宋国能够抵御可能北上的楚军,再来就是盯着一些吴国了。
将郑国与齐国一块拉上,晋国怕的是与秦国打起来之后,两个国家可能的捣乱。
与此同时,晋国邀请了郑国,需要警告宋国别去找郑国的麻烦。
仅是从晋国警告宋国别找郑国的麻烦这一点,其实能够看出晋国将一碗水端得比较平。
在这里,历史出现了偏差。原历史上,宋国有参加在“麻遂”的会盟。
出现偏差的最大因素是,楚国没有像历史上跟晋国讲和,两国的关系仍旧处在很火爆的阶段。
相同的地方发生在齐国与鲁国,晋国一样要求两国在那一段时间都消停一些,可别前往打得血淋淋,后面两个小弟也在打生打死。
楼令听说了一件事情,鲁国君臣等齐国君臣率军离开自家势力范围两百里才出发。
鲁国君臣那般做,肯定是怕齐军突然入侵鲁国,他们的担忧也不能说丝毫没有道理。
类似的事情,齐国对莱国和莒国都做了几次,有两次也是齐军都到了鲁国势力范围边缘才宣战。
那是齐国君臣保持了极大的克制,要不然该像是秦国那般,不对晋国宣战玩偷袭,杀进晋国再无差别地杀人与破坏。
现如今的“辅氏”还属于公族封君的名下,并非是旬氏的封地。
大军停驻在哪里,其实对当地的地主来说都是一个发财的机会,比如出售粮食或其它什么东西给出征的家族。
还是那一点,当前的人或许不知道服务业很赚钱,可能是不想劳心费力去搞,以至于服务业都显得比较粗糙,乃至于是根本就没有。
“这块地方真不错。”智罃站在高处举目四望,眼眸中充满了贪婪。
那句话其实不能说,要不然会被视为盯上了这一片土地。
只是,智罃既然当着楼令的面那样讲,显然是没将楼令当外人。
楼令附和着说道:“是很不错。”
天大的实话!
这个“辅氏”位于晋国西部,处在大河以西,与大荔比邻,算是面对秦国的前沿。它的地形相对平坦,周边的河系也有许多。
智罃皱眉说道:“辅氏之主不懂利用啊!”
楼令差点笑出声来。
从“辅氏”的现状来看,城池只有一座,村庄不会超过二十个。
有多少人口做多大的事情,当地封君开垦出了极多的耕地,看似已经超过他们的极限,哪怕有更多合适的地方没有开垦出来,不能算作是浪费,纯粹就是有心无力罢了。
“大舅哥这是真的盯上‘辅氏’了啊?”楼令心里进行猜测。
几个有卿位的家族,他们一定在私底下达成共识,未来将针对哪些人,安排得妥妥当当。
没有人会对楼令说那些,他只是从一些事情上看出端倪,包括“辅氏”极可能被安排给了旬氏。
当然了,跟智罃在楼令面前不多做掩饰有关,从中也能看出智罃没有将楼令当傻瓜。
智罃在某种意义上一直向楼令发出信号,该提示的在提示,选择权却是交到了楼令的手上。
智罃的那种做法可以分为两种,第一种是警告楼令要悠着点,另一种则是提醒楼令想干什么要抓住机会。
在晋军休整期间,郑君胜带着队伍赶了上来。
负责与郑国进行邦交的是韩氏,出面招待郑君胜的人自然是韩厥了。
韩厥乃是晋国的下军将,出面招待郑君胜只能说堪堪合适,不能算是一种侮辱。
当然了,晋国现如今的卿大夫还不是位比诸侯,无论是从地位,还是各种待遇,严格执行着上大夫的极限。
“赵武这一次也随军出征。”智罃说道。
论起来,楼令是赵武的老师之一,智罃还是赵武的未来岳父呢。
楼令颔首说道:“他带着一个‘旅’纳赋。”
晋国的军队扩编之后,一个“旅”的兵力多达一千五百。
赵氏复立是将近三年前的事情,目前赵武仅有“赵”这一块封地,能够出动一个“旅”的兵力已经不算少了。
那跟赵氏旧部重新投奔赵武有关,不然仅以“赵”地战后的人口和质量,三年的时间哪里够赵武拉出一个“旅”的兵力呢?
只能拉出一个“旅”也侧面证明了一点,覆灭了一次的赵氏,他们现如今显得无比羸弱。
从另一方面来讲,从无到有的速度确实没有人比赵武更快!
赵武在复立赵氏之后,仅是依靠一个名头,接受了无数的遗产,真不是白手起家啊!
并且赵武不止是在接收来自赵氏的遗产,韩氏、旬氏都有进行各方各面的资助,尤其以韩氏的资助最为大方。
其余人,别说是完成阶级飞跃,真的有了“大夫”的爵位之后,九成九的家族都是花费好几代人的时间才真正站稳脚跟。
赵武从孤身一人出了“下宫”之后,短短三年之内拥有了两万多的属民,能够拉出一个“旅”的兵力。要是再算上他日后的人生轨迹,一代人不止将赵氏恢复到巅峰时期的实力,还让赵氏成为晋国内部第一强大的家族。论一论,像不像开了挂?
要是去看赵武一生的历史,自身能力怎么样真的不是关键,会发现一生几乎都是在遇到贵人,把握得住算是本事的一种。
楼令并不知道赵武的人生轨迹,只知道祖上阔过的话,想要咸鱼翻身真的太容易了。
那不止是赵武的待遇,很多祖上阔过的人,即便他们没有成功咸鱼翻身,谁还不是过得比普通人舒适了?
这些天,楼令只见过赵武两次,两次都没有深聊,随便交谈几句就忙各自的事情。
“韩厥看似只拉我凑人头,没有要让我过多影响赵武的意思?”楼令其实比较怀疑韩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在当前,韩厥还没有老好人的称呼,作为一家之主做事情也有着很明晰的目的性。
要等赵武发达起来,一直致力于帮助赵武的韩厥才给世人老好人的印象。
楼令看出韩厥像是老母鸡似得护着赵武这个小鸡崽,怎么可能不觉得韩厥另有目的呢?
毕竟,报恩的话,那种报恩方式也太特殊和奇怪了。
晋军在“辅氏”休整,期间等来了周王室、齐国、郑国、鲁国的部队。
周王室的代表是单公朝,他在晋国出现的频率比较大。
“公子?”楼令收到拜访,得知是公子周,脸上出现了错愕的表情。
晋国有许许多多有继承权的人,尽管没有被死死地限制在某个地方,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别乱跑。
现在,公子周竟然跟随单公朝一块出现,还不是藏头露尾的方式,怎么不让楼令感到惊讶呢?
“快请进来……,不,我亲自出去请。”楼令说着已经站起身来,来到帐外就看到正在等候的公子周了。
这是楼令知道公子周就是晋悼公吗?他知道晋悼公,只是并不知道晋悼公的名讳。
没什么好值得奇怪的地方,君主出名一般是谥号,不知道名字很正常。
“公子。”楼令率先行礼。
公子周赶忙回礼,一脸腼腆地致意:“令大夫!”
几年不见,楼令眼中的公子周已经是一名帅小伙,比起以前在境遇上也好了很多。
“多受令大夫照顾,特地前来感谢。”公子周一脸的感激。
什么情况?
楼令在与公子周结识之后,不是成为了朋友嘛。
别说是楼令不知道公子周日后会成为晋国的国君,应该说事情没有发生之前,谁能够想到继承权靠后的公子周会有那般境遇?
因此,完全是楼令看公子周顺眼,让楼小白与之成为朋友之后,会在一些节日派人送去礼物,恰好礼物的价值能够帮公子周改善生活。
公子周的老师明明是单公朝,生活怎么可能会差?那是不了解实际情况。
已经讲得非常明显,晋国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都会被安排出国,并且这样做的事情很久了。
那么长的时间内没有一名公子起复,自然也就无法吸引到投资,负责照顾他们的人估计也是当作一个包袱。
单公朝对公子周其实不错,奈何单国自己的经济实力有限,作为老师的单公朝不会短缺了公子周什么,要说提供更优异的生活条件则是很难了。
外面当然不是讲话的地方,楼令将公子周请到帐内。
各自落座之后,公子周说了不少话,包括楼令派人送去抽水马桶和安装自来水,羡慕了多少旁人。
“很多公卿拜托周,见到令大夫的时候,能不能代为求购。”公子周知道这种事情上不得台面,只是又觉得多让楼令认识一些周王室的公卿没有坏处。
公子周之前已经代好些人向楼氏求购物品,抽水马桶只是其中的一样。
单单只有抽水马桶,公子周也不敢开那个口。
“那么多家族需要,涉及到很大的水利系统,光我愿意可是没有用的。”楼令纯粹是在讲实话。
也就是公子周居住在单公朝的家中,恰好单公朝又有自家的池塘,仅仅是接通抽水马桶的用水水管,不会对用水造成太大的困难,尤其不是用来饮用,只是冲走秽物而已。
“太多家族有那个玩意,怎么处理秽物也将成为一个难题。”楼令很认真地看着公子周,问道:“公子能够明白吗?”
毕竟,周王室的“洛邑”没有地下道系统,楼氏去帮公子周安装的人手,他们是将秽物排泄管道连接到一条附近的臭水沟。
对环境的影响肯定有,只是单公朝和公子周各一个,每天能够排泄多少秽物?安装抽水马桶的人家族一多,情况真的就不一样了。
“是周孟浪了。”公子周直接放弃。
楼令却是笑着说道:“其实,你可以跟你老师商议。如果公卿们愿意在城内搞水利设施以及排污管道,我可以与单公一块来做这个买卖。”
给人安装马桶丢人吗?一种工作而已,有什么丢人的嘛!
公子周只觉得不好意思,原因是那玩意拿出来讲,不是那么合适。
在楼令看来,一旦涉及到水利设施的建造,加上排污管道的工程,其间可是充满了大利益。
“这……”公子周还是觉得不好意思,迟疑了好一会,说道:“那我问问老师?”
楼令乐呵呵地加码,说道:“公子也要有自己的收入啊。”
很早熟的公子周当然知道手中没钱什么都难办。他哪怕是没有更多的野心,怎么可能不希望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呢?
“多谢令大夫!”公子周站起来行礼,很是感激地说道:“只是,无以为报啊!”
楼令可不能坦然受礼,避开之后继续乐呵呵地说道:“你一直与小白在通信,在我眼中可不一样。”
这一下,公子周更为感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