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宗？”林涧急声问道：“望月宗怎么了？”
“我且问你，望月宗对黑风寨态度如何？”周顶天用心声反问道。
望月宗行事强硬，对黑风寨态度如何，林涧早有耳闻，一开始，他还巴不得望月宗赶紧把黑风寨给灭掉。
后来不知为何，不了了之。
当然，承剑门对黑风寨的态度，他也知道。
凤鸣山十二大峰，有半数以上的峰主有意交好，剩下的也没有任何敌对之意。
前些时日，绿鸾峰的万长老，更是带着宝物亲自上门拜访。
林涧对此很有成见，怀疑宗门内的那些大人物是不是脑子都进了水。
甚至认为当初入错山门，应该加入望月宗才对。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那才是他追求的道路。
“您的意思是......”林涧想了想，皱眉道：“望月宗不只是为了无魂而来？”
“不错！”周顶天的声音带有强烈嘲笑意味，“李随风离开临水驿之后，望月宗的人马上就跟了上去，我看啊，他们也想杀那李随风。”
林涧不关心其他，直奔主题，“这跟您不便动手有何关系？”
“历练期间，我一传功长老无缘无故出现在此，望月宗之人该作何想？若是传到宗门，你我恐有除名之险。”
作弊之事，宗门禁忌，周顶天深知要害，暗中相助还需谨慎行事，何况直接现身杀人。
没有一个适合的理由，他的出现，只有这一种可能。
望月宗猜得到，承剑门也猜得到。
而且望月宗此次出动的不是一般小角色，他没有把握在动手的时候不暴露自己。
听完师父所言，林涧顿时明了。
他理解师父的难处，可是，他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有可能，这是今生唯一的机会。
正如那日李随风所说，离开柳家街，往后再想见他，难于登天。
“林涧啊，不管如何，结果还是一样，李随风横竖都是一死，莫要强求，你该放下执念，快去与你师兄汇合，早些上路，用不了多久，为师一定带着好消息说与你听。”
“师父......”林涧紧紧攥拳，望着漆黑一片、充满浓雾的空中，咬着牙说：“我不甘心！”
“胡闹！”
“他必须死在我手上......”
“住口！”
周围蓦然刮起一阵劲风。
林涧垂下头颅，站在原地浑身颤抖，脸色忽明忽暗，双目杀意涌动。
过了片刻，周顶天的传音再次响起，语气有所缓和，“放心，为师一定亲眼看着他死，就当是替你了，快些去吧，莫要你师兄二人挂念太久。”
“是！”
林涧冷冷的回应一声，转身迈步，原路而去。
他步子迈的很急，跌跌撞撞的走着，犹如失去心智的行尸走肉。
低沉的脸色愈发铁青，而眼里的杀气越来越浓郁。
很快，前方出现火光。
两个模糊的身影进入视线，看那动作，似乎正向这边招手。
紧接着，便跑了过来。
“林师弟，发生了什么？”
“对啊，脸色这么难看。”
“没什么。”林涧失魂落魄的摇了摇头，强颜欢笑，“走吧，任务要紧。”
“哎好好好，我们去收拾一下。”
说着，两人转身走向火堆，可还没迈出两步，突然，锋芒一闪，冒着寒光的长剑由后背贯穿一人胸口。
另一人脸色大惊，快速转过身去，然而，等着他的却是一团内有星芒闪烁的光球。
“碎星咒！”他瞪大双眼，低头看着拍在胸前的那只手，眼中尽是难以置信，视线上移，一张狰狞笑脸映入眼底，“林......林师弟，你......你这是......”
大口的鲜血咕嘟咕嘟的往外冒，淹没话语，再难说出一个字。
被长剑贯穿胸口之人艰难的转头看去，在瞳孔散开最后一刻，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嘲笑，嘲笑的是自己。
两具身躯倒在了地上，倒在了他们最喜爱的小师弟手上。
到死都不知道为何这般。
林涧神色冷漠，冷冷的注视着脚下的尸体，随即满意的勾了勾嘴角，进而放声大笑：“哈哈哈，师父，弟子已替您备好现身缘由！”
“林涧！”
低沉的暴喝从远处传来，紧跟着破空声由远及近，急速近身。
啪！
黑影一闪而至，抬手便是一记重重的耳光。
林涧斜着身子飞出丈余，直接被扇飞在地，他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先是抬手用衣袖擦了擦嘴角血迹，然后匆匆跪爬上前，一边磕头一边急声道：“师父，要杀要剐任您处置，可是师兄他们不能白死，是......是李随风杀了他们，您一定要替师兄主持公道！”
“混账！”
迎面又是一脚，林涧后仰倒飞，口中血水飞溅，这次顾不上擦拭，连滚带爬折返上前，带着哭腔大声喊道：“师兄他们不能白死啊！”
说着，‘哐哐’磕头。
“你也知道他们是你师兄！”周顶天嗓音发颤，高举枯瘦右掌，迟迟难以落下，黑袍斗篷下露出半张布有褐斑的老脸，杀气腾腾。
“师......师父您教我的，事无巨细，人有得失，成事者，应当不择手段，勿要在乎得失！”
“住口！”
周顶天杀心浓重，手掌落下半分却又停住。
杀！？
不杀！？
林涧杀害同门手足，当诛。
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日后必然背恩反噬，断不可留。
手心手背都是肉，周顶天心有痛处，左右为难，他也知道，一掌落下，为弟子报仇，清理门户，才是作为师父该有的道义使然。
可林涧的确是一块上好璞玉，加以雕琢，必成大事。
消除心魔，认真引导，或许......能够端正心性。
周顶天在承剑门任职传功长老，又是一峰之主，在小辈眼里可谓德高望重，但在同辈之中却是最垫底的那一个。
上百年来，他的黄岩峰一直被其他十一大峰压制，大事做不了主，小事说不上话，徒弟们一个个都不争气，而他自己年过半百，成仙渺茫，翻身无望。
直到林涧拜入山门，他终于看到了希望。
如果杀了林涧，等于亲手斩断黄岩峰的未来。
不能杀！
周顶天的私心逐渐占据主导，他缓缓放下右手，长叹一声，冷冷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返回山门之后，二十年之内不可踏出凤鸣山半步！”
闻言，林涧脸色大喜，重重的连磕三个响头，仰望师父喜上眉梢：“您今日帮弟子了却心事，甭说二十年，就算一辈子不下山，弟子也愿意！”
看着他那张得意的笑脸，再看看另两个弟子的尸体，周顶天心中升起强烈愧疚，他马上移开视线，仰起头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地问了自己一句，“这么做，真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