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普缓步走进乾清宫,朝着朱由检躬身施礼,“臣李国普,参见陛下。”
“阁老不必多礼,赐座,看茶。”
“谢陛下。”
“阁老这大清早的就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李国普递上一份辞呈,“臣是向陛下请辞的。”
“请辞?”
王承恩接过李国普的辞呈,双手恭恭敬敬的递给了朱由检。
朱由检接过辞呈,大致扫了一遍,无非就是些年事已高,精力不济,乞骸骨一类的话语。
他将辞呈放在书案上,“先生是要弃朕而去了吗?”
“臣不敢。”
“自崇祯元年,陛下擢臣为首辅,至今已有十二年矣。君视臣如手足,臣视君如心腹,臣无时无刻不感念陛下恩德。”
“只是臣年事已高,多犯糊涂,若再栈恋权位,恐误国误家。”
李国普是内阁首辅,他上辞呈,可不是小事,其中,必有缘由。
朱由检稍作思虑,便明白李国普心中所想,“先生这是以退为进,想再帮朕最后一把呀。”
“这里没有外人,先生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李国普站起身来,“圣明不过陛下。”
“清查田亩,已经强制执行,然阻挠之声屡禁不绝,各地士绅心怀不满,弹劾奏疏似雨点般涌向京师。”
“臣身为内阁首辅,协助陛下统理天下政务,臣若是离去,也可平息怨愤。”
“孙承宗年过古稀,也早有退意,臣这一退,想必孙承宗也会退。一个内阁首辅,一个内阁左次辅,两个人都辞官回乡,也足以安抚人心。”
“陛下也不必如此殚精竭虑,夙兴夜叹了。”
“再有,臣的确是上了年纪,也当了十多年的内阁首辅,知足了,也该回家看看了。”
这一句话,李国普是发自内心的,他当了十多年的内阁首辅,如今能够平安致仕,他是真的知足了,也是真的想退了。
朱由检打量着眼前的内阁首辅李国普,两鬓斑白,身形佝偻,垂垂老矣。
“先生请坐。”
“先生去意已决,朕虽然心中不舍,但还是尊重先生的意思。”
“如今虽然过完了年,然寒冬未消,天气仍凉,先生虽是直隶人,但还是等一等,等天气暖和一些,再回家吧。”
“臣遵旨。”
朱由检看着李国普,“先生此一去,不知何人能够接替先生的位置?”
“回禀陛下,臣与孙承宗一去,内阁之中还有张瑞图,毕自严,杨景辰。”
“这三人中,最有才干的当属毕自严,不过毕自严是隆庆三年的生人,如今年近七旬,他虽有首辅之才,但精力也跟不上了。况且,户部的事,也离不了他。”
“杨景辰虽有才干,但却不是首辅之才。张瑞图久在官场,老成持重,如今陛下推行改革,若想朝堂稳定,唯有张瑞图接任首辅,方能与陛下保持一致。”
张瑞图也快七十了,他本就是内阁右次辅,如今首辅李国普、左次辅孙承宗一退,他接任首辅也算是名正言顺。只是,他接了首辅,也干不了几年了,李国普之所以提议由张瑞图接任首辅,实际上就是让张瑞图过渡一下,而后朱由检再选人接替。
首辅,位极人臣,百官之首,李国普自然是不可能轻易就推荐人选的,若是内阁大学士,他倒是可以举荐,但首辅只能由皇帝选择。
所以,李国普就举荐了右次辅张瑞图这一个最稳妥的人选,同时,也是极为合适的人选。
不然,你随便举荐一个人,那不就现眼了吗。
比如说,李国普要是举荐钱谦益为内阁首辅,那不勤等着挨骂呢。
朱由检自然是明白李国普的意思,“张瑞图之后,先生可还有人选?”
“审计司侍郎范景文,确有其才,可堪大任。”
审计司是内阁直辖,由李国普亲自管理的,范景文也算是他的嫡系部队了。
朱由检这么问,就是在问你李国普有没有什么人要安排,不然你这个首辅一走,人走茶凉,原来你手底下的那帮人,可未必还能得势。
皇帝都这么问了,李国普也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所以他就举荐了范景文。况且范景文确实有能力,别人想说也说不出什么。
朱由检听罢,点了点头,范景文确实合适。
更重要的是,范景文这个人忠心呀,甲申国变时,那是以死殉国。
做官做到一定位置上了,能力倒是次要的,忠诚才是第一位的。
“传旨,审计司侍郎范景文,晋兵部侍郎、右佥都御史,调任浙闽总督,总督浙江、福建治安军务及政务。”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先生就再辛苦一些时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