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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徽宗将杨光华和梁师成搜集到的情况,进行比对分析的同时,杨光华接到了御史台和尚书省呈上来的五封弹劾奏章。

这些奏章的言辞非常犀利,内容涉及面较大。特别是陈中,他已经先后六次要求弹劾蔡京。他掌握了蔡京大量的资料,无非是蔡京贪污受贿、徇私枉法、诋毁皇上、无视皇上尊严、挟私报复、打击异己等;而其他几封奏章,揭露了蔡京,从崇宁二年官员大清理到今,先后提拔亲信为六品以上官员二百多人,而这些官员要么在事先要么在事后都给蔡京送过礼。其中原江宁知府,在被提拔为刑部侍郎后,在蔡京生日时,竟然直接送了一千五百贯,折合白银可是相当于一千五百多两。

根据崔浩的弹劾奏章,蔡京这些年仅受贿就达到一百多万贯。

杨光华看了这些奏章,的确是非常吃惊,也非常震惊。当初他之所以力荐蔡京担任宰相,主要是看中了蔡京能顺应徽宗的心理和要求,也能推着徽宗往为所欲为的路上走,但绝没想到,蔡京居然这么能贪,这么黑心,且这么歹毒。这些弹劾奏章里写的内容,大多都与已经掌握的情况相重合,但也有一些是御史们通过他们的渠道调查来的,并且特别准确。针对这些新情况,杨光华请示徽宗:“皇上,这些奏章,您还看吗?”

徽宗接过去,只看了看都是谁写的,然后还给杨光华,说:“朕就不细看了,你把这些奏章的内容,还有你报给我的那些,归拢整理一下,重复的就算了,分门别类的列出来,看看能有多少项多少条?”

直到此时,徽宗依然没有透露梁师成手下的那支情报队伍,因为梁师成的人搜集的情况,跟杨光华搜集到的基本重复,所以也就不需再用。当然,徽宗也不想让杨光华知道梁师成的这支队伍的存在。但事实上,杨光华早已知道。

杨光华作了高度的概括和整理,最后概括出了十大条,其实要详细拆解,二十条也容不下,但是杨光华存了一点自己的小心思。他想,还是要给蔡京留一点余地,留一条后路,或者说留一个后门。否则,一棍子将蔡京打死的话,以徽宗的性格和对蔡京的感情来说,万一徽宗要是后悔了,那他杨光华可就是替罪羊,到时徽宗就会把这股气儿撒到他的头上。

徽宗再次看过整理好的材料,就对杨光华说,“后天就是六月六了,朕要搬家。六月六之前呢,要把老蔡京这个事办了。你,起草关于惩治蔡京的诏书,把这十条呢,就列为他的十大罪状。不过,这封诏书不要向全国发,只发到朝廷四品以上的官员。这次的处理呢,既要让他感到疼,同时也给他留条悔过自新的路。如果被处理以后,他能够认识到自己的严重错误,并能悔过,可以给他留点余地。毕竟,跟章惇和曾布性质不同。同时呢,要把它贪的东西,不论土地,钱财、珠宝,通通收回来,收归国库。诏书写好之后啊,我要亲自给蔡京谈。”

第二天恰逢常朝。在朝会上,一向都是蔡京侃侃而谈,但这一次,蔡京却一直弓着腰低着头,瑟缩着一言不发。看来,他已经预感到自己的下场了。徽宗最后问:“宰相你还有事吗?”

蔡京声音也喑哑的说,“臣,无事。”

早朝开始前,杨光华逐个通知了高俅、参知政事、童贯、六部尚书、梁师成和朱缅等三品以上重臣,唯独没通知蔡京。早朝一结束,杨光华就走到蔡京身边,对他说:“皇上让你现在去垂拱殿。”

蔡京就跟在徽宗和杨光华的后面,一路低着头,来到了垂拱殿。高俅等人紧随其后。

徽宗一直头也不回,走到自己的龙椅上,坐下之后就挺起了腰板,两手扶着龙案,看到大臣们分成两列站在龙案的两边,蔡京耷拉着脑袋站在最前面。

整个大殿里鸦雀无声,令人感到压抑,甚至有些窒息。徽宗就这样,两手拄着龙案,两眼盯着蔡京。眼看着蔡京的脸色,渐渐由白色变成了微红,脖子上两根粗大的青筋鼓胀起来,眼睛越睁越大。看着看着,突然怒喝道:“蔡京,你知罪吗?”

蔡京闻声浑身一抖,却没有吭气。

徽宗又问,“朕问你,知罪吗?”

蔡京这才说,“启禀皇上,臣有错。臣有错。”

徽宗道:“事到如今,你仍然不认罪,狡辩。有错?错跟罪一样吗?你看看你做的这些事儿!看看!”徽宗就把龙案上准备好的“蔡京十大罪状”,“哗”的一声,扔到了蔡京的脚边。这是由杨光华专门誊抄的一份。

蔡京忙弯腰,抖颤着双手,捡了起来。

徽宗说:“你先看,你给朕好好的看!”

众大臣都被徽宗的气势给镇住了。徽宗登基十多年了,从来没见这样雷霆般的发怒,也从来没见过他竟然还有这么厉害的一面,所以这些重臣高官们都吃了一惊。

徽宗的目光一直犀利地盯着蔡京,就连小太监端上来的茶水,都没有看一眼。直到蔡京的目光,从那一摞材料上离开,徽宗才又问,“你,看完了吗?”

蔡京说,“看完了。”

“那你看明白了吗?”徽宗厉声问道。

蔡京回:“看明白了,臣是有错,有大错,并且臣......”

“呯!”徽宗猛然把巴掌拍在了龙案上,又是一声大喝:“你居然仍在狡辩,这仅仅是错吗?我只说一条,大宋朝,明文规定,严禁官员贪污受贿,你,你就是这样替朕当家的吗?你号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吧?朕这么信任的人,难道就是这样的一个蛀虫吗?啊?你们各位,我把你们找来,就是要告诉你们,蔡京已经犯罪,朕今天就是要惩处他。光华,马上拟写,关于贬蔡京为江宁府通判的诏书。蔡京,朕告诉你,朕当年起复用你,是看在你的才华能力上,但是你让朕大为失望,严重辜负了朕的希望。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朕不知道吗?每一件每一桩,朕都有一笔账。朕一直期望你能醒悟,能自觉回到朕所希望的路上来。可你,你却越滑越远,你太不自尊不自觉也太不自量力了!你不是说没有了你,我大宋朝廷就会垮掉吗?我的皇上也做不成吗?你不是还说,有你我的江山才能稳固,我的皇上才能坐的稳当,没有了你,我就会完蛋吗?啊?今天,我就要让你看一看,我大宋离了你蔡京,到底会怎样?到了江宁,你给朕好好的反省,每天都要写反省汇报,把你写的这些反省汇报形成材料,每七天向朝廷报一次,我要亲自检查。你若反省的好,你还能做这个通判;否则,朕就继续贬你;如果你态度再不好,那朕就把你贬到底,让你一无所有,让你到海南去,让你去享受一下凄风苦雨的滋味儿。”

眼见得蔡京浑身筛糖般哆嗦,脸色惨白,晃晃悠悠,好在还没有跌倒。

至此,杨光华看清楚了徽宗这次的安排。他心里明白了,徽宗并不想把蔡京从朝廷彻底清除出去,仅仅是敲打震慑。并且徽宗要给蔡京保留一点尊严。这让杨光华非常庆幸自己的决定。如果他真帮着徽宗整蔡京,蔡京真的就倒霉到底了,弄不好会被杀头。他的所作所为,特别是他贪墨的钱财土地这一些,足以能够超越大宋不杀文官的老规矩。可真要是那样,凭徽宗的性格,过后他会后悔,而一旦后悔,杨光华就脱不了背黑锅。并且,蔡京若真的彻底离开了朝廷,要找一个像蔡京这样能祸害赵家江山的,相当一段时间都会很难。

徽宗接着又说,“你们都在这里,你们都是朝廷的柱石栋梁。大宋江山能否坚如磐石,国家能否更加富强,不是光靠朕这个皇上,而是靠你们,靠我们大家。你们必须从蔡京身上接受教训。你们不管是谁,倘若再触犯了朝廷的法律法规,朕绝不轻饶。蔡京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另外,朕在这里宣布一下,蔡京被罢之后,宰相一职,暂由杨光华属理,你们每一个人都要拥护支持光华的工作,把朝廷的事办好。否则,朕绝不客气。

徽宗的这一安排,也是杨光华预料到了的。杨光华已经做好了打算,自己只是暂时属理而已,绝不能揽这个权,更不能做这个宰相,风险太大,他必须再推上一个来。

推谁呢?他还没数,也不知道徽宗是什么倾向。 静待事情的发展,看情况再做决定吧。

处理蔡京的诏书下发到了朝廷四品以上的官员,同时也专门发给了江宁府和两浙路。因为朱缅已经兼任两浙节度使,并且回杭州恰好路过江宁。所以徽宗就让朱缅和张商英一道,于六月初八,带着或者说押着蔡京,到江宁府任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