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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朝廷的高官们,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手足无措的时候,端王本人也看到了这篇报道。

端王要换一张檀木的画板,写书法的桌子也要换成红木的。早前几天已经在皇家家具铺子订好的,一吃过早饭,家具铺子就派人送了过来。端王府的大管家杨震,立即带着伙计们迎出去,跟卖家具的一起往里抬。刚抬进一件,突然听见有人高声叫着:“管家老爷,管家老爷!”

杨震应声望去,只见一个瘦巴巴的男孩子举着一张报纸,踉踉跄跄向他跑来。仔细一看,是小帮厨。

小帮厨去市场买菜的时候,听到人们都在议论,说端王要当皇上了!嗬!自家主人要当皇上,自然是既高兴又激动!立即凑上去打听,方知是报纸上登的,立马掏钱买了一张。他不识字,看不懂报纸上写的是啥东东,但就凭自家主人要当皇上这一条,他把买菜用的扁担,扔给一同去的人,自己攥着报纸就拼命往回跑。别看他个头不高,岁数也不大,可那两条小腿,倒腾起来蛮快,哒哒哒哒,一袋烟功夫,就跑回端王府了。

小帮厨一气跑到杨震近前,喘着大气呵哧呵哧地说:“管、管家老爷,你看这上面说,咱家、王爷要当皇上了”!

一听这话,杨震脑子有点懵,以为是听错了,急忙从家具下面抽出手来,转身把小帮厨拉向一边。压低声问道:“啥,你说啥?”

“咱家王爷,要当皇上啦!”小帮厨又抬高嗓门重复了一遍。

杨震像被雷劈了一样,浑身哆嗦了一下,厉声喝斥道:“胡说!疯了吗你?”

“真的,报纸上都登了嘛,不信你看,看嘛”!小帮厨又大声叫嚷着,把报纸举到了杨震的眼前。

杨震顾不得接报纸,急忙先用手去捂小帮厨的嘴:“小声点,俺的小祖宗!”

待稳住神接过报纸,才颤着声音问:“报纸是哪来的?”

小帮厨说:“报摊上买的,买的人可多哩,大街上的人都在说这事呢。”

这时杨震才打开报纸,匆匆地扫了一眼,用大手爱抚地摸了一下小帮厨的头,叮嘱道:“好,我知道了,报纸我收着,好孩子,真懂事!不过,你可记住,这事先不要跟王爷说,也不要再跟别人说,知道吗”?

“哎,知道啦!我回去买菜了。”小帮厨得到大管家夸奖,倍儿高兴,答应着,就屁颠屁颠地跑出了大门。

杨震见多识广,一向老成持重,做事精细谨慎,并且对主人高度忠诚,因而深得端王信任和器重。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有点手足无措,但他必须拿出最好的主意和办法,来应对这一突发事件。

事情偏偏就这么巧!杨震想,此消息断不能让端王知晓,可端王偏偏就赶上了。端王早饭后在书房研读他最喜欢的南唐后主李煜的诗,有点累了,就放下书本,踱出书房,想活动一下。一走出书房门,就听到大管家跟小帮厨一高一低地说话,前面的离得远没听清,正巧听见后面的一句。眼看着小帮厨跑开了,他就悄悄凑到杨震的耳边问:“嘿,啥事不要告诉我?我可都听到啦!”说着,眨巴着眼诡秘地笑了笑。

杨震周身震颤了一下,急忙把报纸藏到身后,“呀,王爷,吓死我了。没事,小帮厨说,买菜时遇到了邪乎事,我怕您听了害怕,所以叮嘱他不要给您说”。

端王脾气好,在府里的下人们面前没有架子,时常开个玩笑什么的。此时就笑眯眯的说,“哦,真的吗?那,就把你的玉手亮出来呗!”

为了以防万一,也为了保护端王,杨震不想让端王看到报纸。就强装出笑容来对端王说:“没没,真没有啥,没啥。”说着还快速地转了个圈。

谁料,杨震转圈的动作不够灵活,速度又慢,再加上本想塞进袖口里的报纸,露了个尾巴在外面,还没转到端王面前,就被端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唰”地一下,抽了出来,捏在手上了。

端王拿到报纸,展开一看,先是双眼放光,笑得裂开了嘴,脚还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转了个大圈。接着又往下看,看完之后却拧起眉头,无语了。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那紧皱的眉宇间,却是得意高兴和紧张困惑在交汇。

端王尽管兴趣广泛、爱好多多,却从来没想过要当皇上,更没想过能当上皇上。他知道,自己没那个命,也不是当皇上的料,因此一直过着自由自在、悠闲潇洒、放飞自我的王爷生活。

当然,他没想过当皇上,知道自己无缘皇上,不等于不想当皇上,也不等于不愿意当皇上。谁不知道皇上就是天子,当了皇上就能拥有天下、就能为所欲为、就能享尽富贵荣华、就能彪炳史册、永垂千古?此时,突然有人说他要当皇上了!他能不心跳加速、内心狂喜不已?尽管他觉得这说法有点荒唐,但心里还是既高兴又激动。

此时,他一手攥着报纸,报纸的一端顶在鼻尖上,问杨震:“管家,你觉得会有这事吗?这事是好事还是坏事?”

“王爷,说实话,要是这事能成真,当然是天大的好事。可是,不能乱猜。眼下这样疯传,对您却不是好事,倒是天大的坏事”。说完就不再吭声。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书房,端王把报纸放在桌子上摊开,皱着眉头再问杨震:“管家,你是府里的老人,你说说看,这事儿咱该咋办”?

杨震沉思半晌,先问端王:“王爷,您知道这篇报道的作者,华光是什么人吗”?

端王说“不知道,没听说过”。

“不知道就好,这个华光是何方神圣?他为啥弄出这样一篇东西来?这可是诅咒当今圣上、祸乱乾坤、毁坏江山社稷的重罪哪!即便咱王府与这个华光没有丝毫的瓜葛,都难逃好事之人的猜疑;但凡有一丝的关系,咱们就都说不清楚了。弄不好,这可是塌天大祸呀!”杨震焦急且愤恨地说。

端王插话说“问题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杨震接着说,“王爷您看,圣上没有子嗣这倒是真的,圣上的龙体呢,不大康健,也是真的;可是圣上虚岁才二十五,正值英年呢,会好起来的。在这个时候,发表这么篇东西,等于在说圣上危在旦夕了。妄猜圣上的寿命和吉凶,岂不是找死?”

端王听着,静静的,一动不动,一双亮灿灿的眼睛直盯着杨震,不时地点头。那神气,就是小学生聆听老师教导一样。他信任这个大管家,也非常倚重这个大管家。此刻,他以期待的眼神看着杨震,等他的后音。

杨震看端王没有厌烦的表情,也没有插话的迹象,就接着说“王爷您看,先帝的十四龙子,健在的,不算圣上,还有九王爷、十一王爷您、十三王爷、十四王爷和十五王爷。这五位王爷,哪个不想当皇上?可即便圣上万一有什么不测,依礼、法、律,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在您前面有九王爷呢。退一步说,即便不立九王爷,十三王爷呢?他虽排在您后面,可他是当今圣上的一母同胞啊。”

杨震条分缕析、说得情真意切,端王听得认真仔细,面露诚恳之色。杨震接着说:“当然啦,论人品、论相貌、论才学、论胸襟、您是泰山,他们只能是土丘;您原本就跟当今圣上一起长大情深意笃;您又是先帝唯一当着众人面夸赞过的皇子;还有,太后喜欢您,一旦皇上身体有大的变故,势必就得请太后主政,只要太后主政,对您自然最为有利。可您尽管有这些优势条件,眼下只要咱跟这个作者有一丁点的关系,人家就会猜测咱们故意放风,那,这篇文章不但不能帮咱们,反而对咱们是大害。忒凶险了!”。

杨震说的这些,端王从来没想过,自然也没想到这篇文章可能带来的后果。他一会儿搓手,一会儿把手背起来,一会儿又把手抱在胸前来回踱着步,静听杨震说完了,才问道,“我们装不知道呢?可能也不妥吧?”

杨震叹了口气说:“唉,说的是呢。这样的事传得飞快,恐怕很快就会传遍全东京城,咱们不能被动,要主动,最好是......”杨震又停下了。

“是什么你说嘛,我听你的。”端王恳切的问道。

杨震沉思了一会儿,说,“王爷您最好现在就去见太后。将此事向太后禀告,你只说,见到了这张报纸,对这事特别气愤,并且要求立即查办,写这篇报道的人,和发表报道的报馆,其他的什么都不要说,尤其不要明说,您跟此事没有关系,因为这种事越描越黑。这样呢,既能显出您凡事先向太后禀报,能增加太后对您的信任度,又能表明您的姿态。”

端王点点头说:“此主意甚好,我立即去见太后。”但心里却在想:“嗯,向太后禀报,那是肯定的必须的。可华光这个人,必须找到。天下人都知道我端王根本就不可能当皇上,可这篇报道却颠覆了天下人的认知。这个华光是第一个、也是唯一帮我说话造舆论的。他既然敢这么说,又说的有理有据,让人看了文章不能不信,足以说明这个华光不是常人,定是不同凡响之人,也可能是我的幸运之神呢。所以要想办法找到他,还要保护好他。对,必须这样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