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指之处乃是人皇,眼看就要铸成大错,观主眉头紧蹙,自己此生无望登仙,唯昭凌是他的希望,他绝不能眼睁睁看他道途受阻。
双手结印,将毕生功力汇聚于顶,一指出,空中利剑皆碎。
滚滚墨云散去,天地顿时清明。
天地之力顷刻间烟消云散!
众人松了一口气,昭凌捂住胸口咳出一口鲜血,猛的回头看向观主,倏的奔上前,悲痛的大呼:“师尊~!”
观主倒地,七窍流血,他死死抓住昭凌的手,气息微弱道:“徒儿!凡人须臾百年,如梦一场,虚也!你天生道骨,为道而生,是为师的救赎,一定要坚守道心,待到登天时,与凡尘点化与我,救为师出尘世!莫要辜负我!”
说罢,气绝身亡!
“师尊……”
昭凌忍不住失声痛哭!他出生不详,婴孩时便被师尊抱上山,于他来说,师尊是师亦是父!
安儿看着此情此景,心中自责不已,都是因为她,是她的情,误了他!
毅然回头望向君启,她沉声道:“我跟你回京,可你必须放过所有人。”
君启凝视着她,半晌开了口。
“只要你能忘了他,为朕延绵子嗣,朕便放过整个青阳观。”
“好!我应你。”
昭凌目光炯炯盯着她,声嘶力竭的喊道:“顾安儿!你敢?”
安儿看了昭凌一眼,对君启道:“我想单独与师傅说几句话?”
君启看了看昭凌,眸光阴沉。
他低声道:“朕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封妃的诏书已送去顾家老宅,他们已经动身回京,大家都等着你呢!家人与他,你自做选择。”
这分明是威胁,安儿用陌生的眼神,看着君启,他变了,他老谋深算,步步为局,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少年。
紫藤花下,安儿轻轻擦去昭凌嘴角的血,又握住昭凌的手。
“师傅,不要为我徒增杀业,青阳观有数百条人命,我们不该连累他们。”
昭凌回握着她的手,眼底泪意翻滚。
“可我怎能看你与他生儿育女,那比杀了我还痛………”
“师傅,不管你愿与不愿,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我只要你长命百岁!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昭凌紧抿着唇,他喉咙哽咽的胀痛,整个人好似泡在了苦水里,到处溢满苦涩。
安儿目光一凝,望见躲在门后的星泽。她柔声道:“小师兄,我走后,你要帮我照顾好师傅。别…让他…孤独一人终老!”
原来……原来自己这般迟钝,若他早些发现师父与师妹的情意,是不是就能阻止这一切!
情义两难全!
如今师尊已逝,星泽知道师父的两难,他心疼师父,忍不住落泪。
昭凌眼泪簌簌滴落,情丝交织在一起无处话凄凉,那么苦那么涩……
他用力将她拥进怀中,此情不是受她引诱,初见她时,他就动了念,如今情已入骨,断情便犹如剔骨!
安儿埋首在他胸前,最后贪婪吸取他的温暖。哽咽道:“京都离青阳相隔千山万水,我会时时遥望剑南道青阳山的方向,便是今生再难相见,你要记得,我顾安儿此生唯爱你一人,天涯海角,无论你在哪里?只要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你,我便舍不得离开这人世!”
昭凌闻言,心痛万分的望着她,呼吸痛的顿了一瞬。
又听她道:“你活我便活,你若亡我毅然跟随。”
…………
山风拂动,后山的桃花随风飘向远方。昭凌胸口剧烈起伏着,她离去的背影那样萧瑟,此刻像是被人生挖了心脏。
他捂住胸口,泪流满面!
下山的路,太过平坦,安儿走的那样慢,却还是什么都留不住。
走完最后一个台阶,她忍不住回眸,郁郁葱葱的青山,只山顶一抹暗影,被雾气遮住。
她喃喃的唤道:“师傅!师傅!……”
声音越喊越大,最后声嘶力竭,身体跌落在台阶上,君启沉着脸,抱起她就走。
山顶,雾气弥漫,昭凌好似能听见她的声声呼唤,猛的一口鲜血喷出!
跪在地上,仰望着天空,声音虚透了。
“既然不能相守,为何还要让我们相遇,为什么?”
………………
寒来暑往,四季更迭,天涯各守一边。
十年又十年,相思入骨!
皇宫内院之中,庭院深深。
一名十岁左右的孩童,哭着跑进院中。
“母妃!母妃!”
他双手抓住一名中年女子的胳膊,稚嫩的脸上满是泪痕。
“他们都说孩儿不是您亲生的,是……是低贱的宫婢所出,您告诉孩儿,我的生母到底是谁?”
女子正是顾安儿,她眼角已生皱纹,青春易逝,红颜难留,她脸颊上,刻着岁月的痕迹。
她温柔的擦去男童脸上的泪水。
轻叹一声,说道:“寅儿不哭,你生母原是我的婢女,是你父皇醉酒后宠幸了她,她拼死生下你,便是世人都说她低贱,你也不能……”
“别说了!”
寅儿大声吼道,他抿着唇,眼泪止不住的流下。
原来他真不是母妃亲生的,他接受不了,转身逃开。
安儿追在他身后,跑了好远,出了后宫都没能追上他。
阴沉沉的天空,突然飘下雪花来。
安儿抬起头望着空中越来越多的雪花,她怔在原地,目光看向远方的天际,失了神。
师傅~京城下雪了!青阳山应该也冷了吧!你要多添衣物,后山的冬笋该是发芽了,这时节掰来炖老鸭汤最鲜。
她想的入了神,恍然不觉身后站了一个人。
“师妹!”
清朗的声音响起,安儿倏的回过身来。
目光直愣愣的看着眼前,已到而立之年的男子。
他一身青色道袍,翩然立于茫茫落雪中。
容貌似曾相识!她却认不出他是谁?
只听他红着眼眶道:“师妹,我是小师兄啊!”
眼泪簌簌往下掉,与雪融在了一起。
安儿一步一颤走到他面前,眼泪滑落嘴角,她扯开一抹笑容。
“星泽,你都这般年纪了啊!”
星泽苦笑一下,是啊!他都这般年纪了,她与师父生生分离了那么久,久到师父房中她的画像全都泛了黄。
“我如今修道大乘,恰逢皇帝痴迷修道,广招天下修士,师父命我登问天阁,替他……替他长伴你身侧。”
一语落,安儿不再年轻的脸上已满是泪痕!
“师傅……他可好!”
星泽闻言,忍不住落下一滴眼泪。
失去挚爱,他如何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