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中旬,西北已经飘了几场雪。
盆地上,柔然已经建成,是可以容纳十万人口的环形城邦,虽没有泱泱大国的恢弘,但属实有小国的气派。
暗部的人已经借着西域柔然的名头收了三万的移民。
岗哨和巡逻的士兵正在有序的工作。
一片白茫茫之中,黑土无聊的啃着雪。
没了独角兽,没了云翳的养生汤,它都闷闷不乐很久了。
云糖糖在的时候,还有老李、老马、老刘、老王时不时给云糖糖帮腔做事,虽然吓得众人脑瓜子疼,气氛紧张,却也热闹,那时候还有云翳做的美食,有依然给定期检查身体,时不时还给他们添置被褥。
如今少了一家三口,将士们感觉不到家的气息,过年都没有意思了。
特别是小张,云翳一走,他脾气变得特别暴躁,训练的时候甚至学着云糖糖用枪指着士兵。
看见巨鹰飞进将军的石屋,黑土、小张、老李、青龙、李思辰,全都急匆匆的往石屋方向跑,想知道是不是一家三口的消息。
腾蛇都冲过来凑热闹,它想看看主人有没有提到它。它是被契约的妖兽,要跟主人在一起才好修炼进阶的,分开这么久,很影响它提升功力啊。
将裴一和小胡派出去之后,裴铎就把小张调到了身边,有意栽培。
小张冲进屋子,急急的问:“将军,是小主子的消息吗?”
裴铎看完了云糖糖的信,随手递给他,不过在递过去的同时手指微动,消除了有关先皇涉魔的内容,他不能让小张知道,以免引起民愤乱了民心。
小张快速看完,递给老李。
老李一目十行,“没想到,微生家真的这么邪门,将军,当年我们老当家就怀疑过微生家,因为当年公主封地上的那场瘟疫很蹊跷,而且老当家作为驸马送去京城的求救信全都不翼而飞,起初老当家还怀疑是陛下小人之心,故意见死不救,后来,直到老当家占山为王跟先皇谈条件的时候才知道,原来那些信全都被人中途毁了,这才延误了时机,导致公主的封地瘟疫猖獗尸横遍野,时至今日,那处封地上依旧病气很重,寸草不生不说,就连水都是黑的,都没人敢踏足。将军咱们派暗部去灭了微生一家吧?”
裴铎这时正好看见韩翱写的‘先皇禽兽,微生家偷梁换柱’。
他下意识的轻轻敲着桌子。所以,小丫头的情报现在完全可以跟韩翱同步了,韩翱可是在京城混了十几年,明线暗线埋了无数。小丫头进步挺快!
青龙见裴铎不言语,以为他反对灭了微生家,又气愤又叹气,“先皇真的是瞎。要不是先皇看上了微生静茹,微生家怎么就能成了大顺第一世家!微生家没有这么大的势力,咱们除起来影响还能小一些,如今牵一发动全身,搞不好还会影响了整个大顺的朝堂不稳。”
脑子里想着老李刚刚的话,裴铎面具下的眸色深了深。或许他一直在找的魔族与人界的裂痕就在瘟疫区。裴铎:“区区一个微生家,还不至于影响大顺的兴亡,遥天、逍地、宗玄、韩翱四人在京城不是摆设。关键是要找到微生家背后的魔族老巢,一举歼灭,不能让他们再有死灰复燃的机会。”
老李深以为然。国师之所以无法彻底铲除魔族,就是因为他心急,每次发现一点除一点,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小张狠狠点头。嗯嗯嗯,对对对。
他紧张的攥起拳头,等着裴铎说大计划,打算大干一场。
可是……
咻!
裴铎原地消失了。
李思辰很失落,又没人记得他了,小丫头还没给他回信呢!
……
启祥宫。
四人吃过饭又喝了一会儿茶。
微生合欢早就回宫了,只是不想参与家人的话题,便躲到偏殿去午睡。
她看见韩宸妃兴致盎然的来、惊慌失措的离开,也不去理会,现在,她能躲懒就躲懒,能不管的事绝对不管,她一直期盼着陛下将她打入冷宫,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躺平,不用每日累死累活的了。
她虽然不知道外祖母和母亲为何会来这里跟太后谈事情,但是她不想听,那晚听了太后说的什么阵法,她总觉得挺邪性的,她不想沾染,最近一直躲着。
可是没想到,这几人今天一副不想走的架势。
下午一点的太阳特别的耀眼。
突然阳光大盛,火红的光无孔不入的照进启祥宫的大殿,照在四人身上。
阳光持续了一刻钟,便消失。
恢复平静后,微生汉卿和婢女惊呼出声。
大长公主歪在座椅上,一半的身体化成干尸,薨了!
听见叫声,微生合欢带着人冲进大殿。
“啊!”
伴随着尖叫声,晕死了一片宫人。
微生合欢吓得脸色惨白,连连后退。
婢女和微生汉卿此时没有易容,手里的人皮面具吓得忘了戴上,从二人苍老了十岁的脸上依然可以分辨出二人的身份。
韩嫣直接吓得傻掉,不能言语,只是瞪大眼睛盯着大长公主的尸体。
很快,韩翱带着千牛卫赶到。
顺康帝交代穆水仙不准出门之后跟着国师赶去启祥宫。半路撞见跌跌撞撞的韩宸妃。
韩宸妃跑得金钗掉落、发髻凌乱,像是被疯狗撵的一样,看见顺康帝,直直的就扑了过去。
顺康帝身边的小太监抬头看看天。
青天白日的,投怀送抱。这人是撞了邪?
再说,你倒是好好捯饬捯饬啊,这装扮,还不把陛下吓跑了?
果然,顺康帝唰一下闪身避开。
噗通!
韩宸妃扑空,一下摔了个狗啃泥。
她也顾不上其他,趴在地上,伸出手,抬起灰头土脸,张开血盆大口大喊:“陛下,危险!不能去启祥宫。”
……
储秀宫。
宫人都被下了封口令,没人敢忤逆顺康帝的意思将外面的事情告诉穆水仙。
看见韩宸妃过来,一众宫人全都满脸问号。
“韩家早就觊觎贵妃之位,这位可是要跟咱们贵妃争位份的,她来做什么?”
“来吓贵妃娘娘的?趁乱要把外面的事说给贵妃娘娘,害娘娘的孩子?”
“看看她的妆容,哪有一宫主位的样子,不会是来讹人的吧?”
“快,戒备,不能让她讹贵妃娘娘。”
“对,警戒,不能让她说外面的事吓唬贵妃娘娘。”
韩宸妃目光呆滞的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走错了地方。
她怎么来了这儿?
但既然来了,就顺便表明自己的心意也好。
陛下说他知道微生家和大长公主的勾当,但是陛下一直若无其事,这么大的事陛下都能若无其事,可见,男人心海底针,关键时刻还是要跟妇女同胞抱成一团。
这后宫,如今就只有她们三个主位娘娘。微生合欢不管怎样都是韩丞相的亲外孙,关键时刻韩丞相肯定会保最亲的,而且微生合欢跟陛下一同长大,有情分在,而这个贵妃又是陛下的心尖儿宠,还有钱,只有她什么都没有,所以不能给自己树敌。
她整理了一下妆容,笑着上前,亲切的问:“贵妃娘娘在吗?我来找她说说话。”
宫人:“……”
你笑得如沐春风的,那也不能放松戒备。
小太监陈皮上前拦住韩宸妃,皮笑肉不笑的说:“我们娘娘乏了,正歇着呢,等娘娘醒了,属下会禀告说您来过的。”
“那好,我下次再来。”韩宸妃吃了闭门羹也不恼,告辞离开。只不过,回去的路上,她一路走在大太阳底下,三步一回头,总觉得身后有东西跟着她,像极了疯子。
寝殿内,依然再次被召进宫陪穆水仙。
穆水仙很好奇,“依然姐姐,真的不能告诉我外面发生了什么?”
依然指挥着宫女缝制香囊,闻言淡淡摇头,“仙儿,有些事你不知道的好,为了孩子,你以后要克制,多听一些好的事。”
穆水仙:“好吧。陈皮,去把依然姐姐送我的那只小可爱拿来,我陪它说说话。”
半夏看了一眼门外,见韩宸妃走远,这才回话,“奴婢去拿,陈皮去仓库清点药材了,刚刚老太爷又来送了一大批药材,刚好依然郡主在,我们就按照清单给郡主准备了一份小礼物。”
小可爱菜青虫很快被端了过来。
笸箩里,它趴在一片翠绿的白菜叶上,吃的忘我,旁边还有一团蚕丝做的窝。
这是有史以来最受优待的一只奸细虫。
只因为依然说,这虫子能帮穆水仙趋吉避凶。
云糖糖其实有些担忧,她怕菜青虫吃太多以后爬不动,她想监控哪里都不好挪动了。
……
太后和大长公主驾崩、摄政王失踪,微生家出了微生汉卿这么一个半老半疯的怪物,韩嫣傻掉,公主府的婢女假冒太后。此事瞬间轰动了整个皇宫。
半空中,国师和裴铎站在金雕的背上,看着乱作一团的皇宫,齐齐摇头。
国师:“你看,这次我就很沉得住气,没有冲动之下杀进大长公主府,给你找到了线索。”
裴铎:“还不是因为糖糖劝了你。”
国师一噎。那小崽子,什么都跟裴铎说。
他伸出手,“奖励我几张符用用!这次多亏了我提前准备了符箓将魔族困在里面,才能等到你来灭了他。”
裴铎随手扔了一沓符箓给他,“就知道,你急急的把我叫住,就是为了要符箓!”
国师:“也不是,还要跟你说说小皇帝,他很沮丧,嫌弃自己是先皇和微生家的崽子,要退位让贤。”
裴铎:“皇权政治归你管,我只管守护百姓和对付邪祟,你实在劝不动,就找云翳,他很能忽悠。”
国师笑了笑,揣好符箓,“有你的符箓在就好,你去吧!”
裴铎无语,带着金雕一道光离开。
国师在半空扔出一张符,在皇宫和京城布下守护大阵。
……
顺康帝让微生合欢与韩宸妃一起办理太后和大长公主的丧事,太后用的衣冠下葬,大长公主的尸体用白布缠的密不透风,给二人在皇陵旁边重新开了一处墓地,顺康帝不想他们脏了祖宗的陵寝。
顺康帝没有参加葬礼,他一个人去了宗庙,跪在祖宗牌位前上香,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先皇的牌位时眼中会露出憎恶。
韩翱和宗玄忙着封锁消息,同时派人抓了微生家和公主府的所有人。
因为对外不能说明大长公主他们的死因,不能跟百姓同仇敌忾,韩翱很怄火,他请暗部的段景初帮忙散播消息,怎么难听怎么说。
乔装成货郎的暗部:“啧啧啧,微生家私吞了去年发去西北的军粮,贱卖给了匈奴,导致几万将士饿着战死,被陛下查出来了。”
“还有,每次裴家军出征,都有微生家的奸细去给匈奴通风报信,妥妥的通敌。陛下要诛九族。”
乔装成屠户的暗部:“大长公主贪墨了江南的赈灾款,那么多百姓被饿死了,也被陛下查出来了,抄家了。”
千牛卫也不只是押送犯人,时不时跟着八卦一句,点燃导火索,“对,这些都是微生家和大长公主做的,韩家被无辜牵连,真的可惜了韩丞相为大顺鞠躬尽瘁。”
一个微生家的族老冲出来,淬了一口,“呸!你们知道个屁,江南的赈灾款都是韩兴言那老东西贪污的,你们还错按在大长公主身上,还千牛卫呢,无能!我们微生家只是想能者居上,为了大顺不养你们这些无能的蛀虫才冲在了前面,枪打出头鸟,被你们按罪名,你们要遭报应的!”
韩兴言刚好走在他身边,闻言上去就是一脚,“放屁!叫你们诬陷我,我可是皇后的外祖父,怎么会做那些事!”
韩兴言可是高手,一脚就将那人揣得腿骨骨折。
就这样,韩家、微生家两队犯人当街打了起来。
他们不仅动手打,还骂骂咧咧,将对方的罪行一一公之于众,扒的一件底裤都不剩。
大长公主府的人站在一旁看热闹。
韩翱狡黠一笑。这就对了。
陛下当初复用韩兴言就是要让你们狗咬狗,你们这样才不枉费陛下的安排。
无知的百姓看见千牛卫和兵部一起联合办案,办的还是皇亲国戚,本就议论纷纷,看见这一场大戏,纷纷挎着菜篮子,抱着孩子,沿路找个背阴的地方,席地而坐,边看边仔细打听。
“韩丞相可是大长公主的驸马,微生家的岳丈,他不可能一点都不参与。”
“就是,可靠消息,韩丞相可是参与了窃取军粮倒卖的,还参与了贪墨赈灾款。”
“韩家其他人呢?”
“其他人还好,牵扯不多,都没受影响。”
“那皇后怎么办?她可是微生家的女儿,大长公主的外孙。”
“证据证明,这些事都跟皇后无关,陛下仁慈,只是罚了皇后抄写经书思过,但是皇后自惭形秽,自请去冷宫。”
“真的去了?”
“去了,这种牵扯,她哪还有脸母仪天下。”
“那陛下又立了谁为皇后?”
“陛下说了,此生不立后。”
“陛下圣明啊!”
京城的议论开了锅。
遥天和小胡骑着巨鹰直冲云霄,远离了这处繁华,直奔瘟疫区。
二人原本是保护云糖糖的。
云糖糖却只留了两个圣兽,将二人派了出去。裴铎去了那里,她不放心。
二人抵达目的地的时候,俯瞰之下,发现之前那片被瘟疫祸害的寸草不生的无人区,病气消失不见,污水变得清澈,开始有鸟儿等小动物踏足,地上有一个巨大的黑洞,像是神魔大战后留下的。